姜岐身体一僵,气鼓鼓的盯着面前戏谑的兄长。竹林中慢慢踱步而出的身影修长纤细,他眉目淡雅,见到众人只是沉默施礼。他的眼睛同玄言四目相交,一种诡异的气氛却在无限蔓延。姜岐在二人中间,一时间却也无法释然,然而她心中有些难解的纷乱,更是在看到那少女之后大吵大嚷,花朵般的五官更是搅在一起:“这边是那碤玺口中的另一个女人?一个花脸儿毛丫头?”她倒像是刻意忽略两个男人之间怪异的气氛,看着那晕倒在一旁昏厥的小姬女。然而下一刻这祸水东引的小女子便笑不出来,那孩子衣衫上的纹路如此清晰,虽然形制略有不同,她眼看着将近二十年却不会认错:“是姜氏巫女之衣!”
“这孩子是姜氏之人!”
姜尚挑着细细的竹,若有似无的抬了抬眼,只是他的眸光一向散着,便不晓得望向何处:“她身上神气暴走且极不稳定,你们最好监视起来,否则迟早会成祸患。”玄言暗暗的偏了偏脸颊:“风后的后人对待先辈也如此不敬吗。”风亚子始终直视着他,淡蓝色的眼中隐藏着惊涛骇浪,却依旧以柔软的凝视展现出来,这让玄言想到了他生前的那位旧识,他的祖先风后同样有这样一双淡色眼眸,只是却矛盾的混合着坚定与迷茫。他看着他,恰恰像是对着一个后人的影子,有些生疏的陌生感。
风亚子却并不畏惧,嘴唇平直的吐出淡语:“一个被曾经抛弃的人不该出现在此,扰乱了一切的平静,和那些蔓延的复仇,那是您与蚩尤的往事,却令所有人陷入绝望之中,还有…她。”
玄言眉目间有些枭然的意味:“是被风氏流放了罢…”
风亚子的唇紧紧抿住,手中却不禁握紧拳头:“您已经被家族流放千年,算来小臣刚刚开始而已。”
二人之间硝烟味浓厚,姜岐偷着眼睛半半瞄过,又想着那夜风亚子在黑暗中的眼睛,只是愣愣的看着面前失力晕倒的小神女。一时间气氛又诡谲起来,算起来这三个人同在一处是第二次,却充满了紧张如同弦乐崩满将出的窒息沉闷。倒是胡射长长的叹息一声:“女人…”他对着那悠闲垂钓的青年极为兴趣,便悠悠探身:“即便姜氏是女神之后,于你而言,这种力量也太过惊人。”他将手中的细剑直插入短溪之中,只是看不清姜尚的背影,只能看到年轻人宛若怜惜的托起手中的一叶翠竹叶,将那浑浊的溪水放置在剑柄之上。纯净的剑身仿若美人香肤,被一滴浑浊的珠水所滋润着。从那小小水珠由上而下的滑过剑身,虚弱的剑灵如同被焕发生机一般,显现出莹莹乳白色。姜岐被那渐渐耀目的光刺的眼睛睁不开一般,她想了想,抱起了怀中的孩子,看着姜尚纤细的指尖所焕发出的奇异魔术。胡射的剑却不同于这个懒散的男人,他细致优雅如同薄削的钺或是贝,又像是冰裂愈合般完美无缺。
水滴被短溪所冲走,污染了整个胡海。胡射耸耸肩,是满不在乎的模样:“力量的失衡已经付出巨大的代价,即便是众神的力量亦不能够轻易再生。”姜岐听到了这男人皮囊下的诘问,她从天宫而来,更懂得众神心中的症结,一旦天地大乱,众神的力量亦便开始孱弱,他们已经不可能再如同从前一般自由的操纵大地之上的各种力量。
胡射取出水中的剑,依旧将它扛在肩头之上,只是眯着半边眼睛打量面前的年轻人:“汝虽为姜氏之后、亦是女娲之后,若无神灵诏谕,该不会出现于此。”姜岐在一旁却也不安静了,那笑容如同雾中之花,连自己亦不甚分明:“您真是小看姜氏,若他们欲欺人,即便神灵亦不得而知。尚,我来问你,你究竟是何人。”
姜尚回过头,分明摸了摸美丽的眼睛:“你若说我是伏羲氏,我便承了此名。唔…蚩尤已经转生多次,若是伏羲上神转身多次,此亦有可能。或者吾为乾帝,对尔等小辈指点迷津,亦无不可呐!”姜岐晓得他这位兄长满口虚言的态度,这一片云山雾罩,却更是猜不出所以。她拿着眼睛看了看玄言同风亚子,这两个互瞪的男人倒是出奇一致得走上前来。玄言挡在她的面前,沉蓝的眸子盯着姜尚:“南方会有助力所在吗?”姜尚的眼睛转的灵动,同他的妹妹一般惑人:“信或不信,是你们的选择。然而您是轩辕黄帝的后人,是姬姜二氏之子,自然能够冲破重重迷雾去寻找可用的力量。”他随手扔掉细嫩的竹,黑色的眼直视着风亚子:“风夷亦被大乱所波及,请您自行选择吧。”姜岐望着这漂泊不定的兄长,却知道他又要去流浪四方,她心中满是留恋,却不知从何说起,连声音都是涩涩的:“一直以来姜氏死亡无数的辛密,我想…”姜岐的声音淡淡,然而却像是这年轻女子心中的阴霾一般沉凝下方。泪水在她的脸颊上徘徊,只因她想到了为此而亡的族人们。姜尚始终很是沉静,那云淡风轻的一抹烟霞亦变成了一种更深的埋藏,他将妹妹轻轻的抱进怀中,如同最终的临别一般。他是温柔的、细致的,这是姜岐始终无法忘记的感觉,是只有姜尚能够带来的温柔:“岐…我曾劝诫于你,然而你终究追逐命运至此,人最终都要走向命运,却可以做出不同的选择。然而你的身边并非一人,你终于不是那个孤单的孩子。”他淡淡颔首,眼眸柔软的看着玄言同风亚子:“这很好,她很害怕孤单寂寞,哪怕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陪伴她,这边是命运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