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始微微闭目,炩焱亦沉声相对:“炩焱曾经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战士,是人,只有这样的血肉之躯才能找回我属于战士的容光。曾经为人,我效忠首领,既然为神,我要效忠乾帝所创造的一切。”
她的气势如火,眼睛扫过诸神的目光:“任何人欲阻拦我,我必杀之!”
次王姬的兵甲已经多年尘封,热烈的火鸟伴随着她,这朵火焰似乎重新拾回了自己的好战之心。风神飞廉在妹妹身旁面含担忧,她正如一团温柔的风,绝不会伤害任何人,却也不能拯救任何人,她太过柔软,以至于任人控制。
“炩焱…”飞廉低头轻轻低语:“太危险了。”
“飞廉。”炩焱拍拍她的额头,却是极其温柔的:“我并是在责怪你,同样,我也并没有责怪任何人。也许…乾帝早已经预料到今日事,却无法阻止它的发生。若都是因为那个枷锁一般的天道,那让它来惩罚我吧!”
飞廉垂下泪来:“我很明白自己的才能极限,即使天道有兆,我也会终日锡剔而如履薄冰。然而,我仍然希望你能活着。”
炩焱叹息一声,她温柔的抚上这位姊妹的发,却不能承诺更多:“神的力量并非九黎族那些微尘所能比较,亦正因如此,神不能杀神,却迟早会令我们两相为难。”她冷笑一声,似乎早已预见日后的命运:“等着吧,那几位叛神亦不会对昔日旧人心慈手软,他们迟早亦会下手。如今硝烟四起,神的心亦变得疯狂,我们已经撕下那张圣洁的皮囊,变得不人不鬼了。”
“您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一针见血。” 碤玺缓缓而行,飞廉在二人之间,却不知如何调和。炩焱并未回头看这位兄弟一眼,她只是专注于面前的火鸟,那些蓬勃欲飞的鸟儿刚刚获得阳光,正在金乌之下沐浴花香习气。“我永远不能原谅你,因为你心生畏惧。”
碤玺懒散的笑了笑:“众神如同人一般,始终无法走进彼此的心中。我们的心中亦藏着属于人类的爱恨憎恶,如同您崇敬乾帝而愿意殉道一般,我…只想惜命如金。”
“可我并不明白!” 炩焱言辞激烈的看着她的兄弟:“你、与我不同,并非涓滴透彻之水,你十分沉稳,既然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却亦能够有效的做好分内之事。既然有这样的能力,又为什么偏将他浪费?”
碤玺只是笑着,那似乎是在无声的嘲笑炩焱,天性无可更改。
“看来我们如同池鱼飞鸟,远远不能了解彼此。”
碤玺亦不甚在意,他只是微微一笑,却仍旧对炩焱恭敬非常:“小臣惜命,然小臣敬佩您,这并不矛盾,望您能坚守本心、以证大道。”
炩焱轻轻拾起坠落的火鸟之羽,那摇摇欲坠的红色一如她的宿命,然而她却始终不肯认输:“我不会令乾帝蒙羞。”
□□似乎逼近了人间,在焦土中初生的新生命同那些异兽昆虫相交叠,却不知是毁灭的开始还是再生的开始。玄言与姜岐相互扶持着在水道之中行走着。姜岐抬起头望着天上的云霞,那熟悉的颜色吸引着她的眼。“紫气东来…”那时她尚在九夷,将欲坠落的金色阳光投射下一片变幻莫测的紫色、赪色、缙色一层层铺染开,亦不时有着透明的繁霜、缟色、掺杂其中,她孤独的对着天上的星河,开启了东去之路。然而这依旧美丽的一片朱紫,却在魔王的控制之下染上了一层战争的阴霾,似乎有什么微末的黑色焦粒渗透进了那美丽的紫色之中,令人倍感可惜。
“姜氏崇尚朱紫,炎皇因尚赤龙。”玄言低低发出笑声,他此刻捧着姜岐的面颊,看着她那对黑曜石般的眼睛,由眼角晕染开的桃红色如同朱紫的烟霞,让那黑色中带着一抹魅惑的红色,若隐若现的燃烧着。“你看你的眼和它很像。”
姜岐托着腮,偶尔间似乎听到了孩子的声音,也许是流亡的人们又重归土地、也许是她的幻听,然而这令她感到熟悉。她靠在玄言的肩头闭着眼,春意的风吹散了发丝:“这样的时光、真希望它永远不走。承担责任追逐理想固然很美,可是想到永远与这充满硝烟味与生趣的人间分别…总觉得有些可惜。”人生在世不称意十之八九,对于天地间的任何一个生灵来说,总是有些遗憾。烟霞慢慢消散,夜间的寂寞立刻侵袭了淮夷之地。那种浓重的阴影淡化了刚刚初生的□□,倒像是在压迫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