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率先收回了森森水汽,缥色眼瞳静静注视着薛影:“下次必定杀你后快。劝汝莫不自量力,女娲眷族不是吾等可犯之辈。”她轻轻一挥手,姜岐周围的水汽结界便迅速归于川泽,而那飘散的雾气进入肿痛的眼,如灵草般将伤口愈合。姜岐默默平整的眼,睁开眼睛恍然清晰明亮起来:“果然是邪术。”
薛影居高临下的望了望她一眼,轻薄的眼角含着淡淡的杀意,那千万根竹子已经飞身而来。姜岐索性躲在玄言怀中,望着那玄金大剑将竹斩断。薛影静静看他二人半响,遂又躲进阴暗的谷中:“小心尔等之命。”
氤氲屈身向前,水汽萦绕的面颊淡淡颔首:“不必多言,同吾辈前来。”
姜岐拖着身子抻了个懒腰,遂从玄言怀中下来,她望着前面的背影低低的附在玄言耳边耳语:“疯了吧,我哪通晓此什么治水等异术,吾又非先王大禹。”玄言倒是低笑出声:“我以为你会一剑砍过来,毕竟风亚子现在还苦手着补天之事。怎么,留着我为你做挡箭牌?”
姜岐别过头去抿了抿嘴唇:“事到如今,只能祈求风亚子完好,天地崩塌也管不了许多。”玄言背影乎停,似笑非笑的回头看她:“果然该心冷之时比谁都心冷。可你错的太多,我说过,女神是世间最狡诈之人,她的灵体迟早会离开风夷。”他附在姜岐耳边,却似乎将残忍的实事剖析出来:“只要女神所在之处,天地之灵便要供给神力,只要女娲离开,便会以牺牲天地灵气为代价,因而这东北之天随时可能崩塌。呵,女神就是这样一个无情之人。”
那风亚子呢?
姜岐停住脚步,印象中那淡雅美丽的青年言语温柔,即便曾经无意口出多言也会温柔致歉,他的女神这般,又为何会有这样一个一位温柔善良的神官为她的无情善后?
她转念一想不禁自嘲,自己尚且不是什么好人,她见到玄鸟未置一词便将他自己留在灾难之中,亦不会为风夷之灾而感到半分遗憾。她又有什么资格多言半分呢?
玄言静静注视姜岐半响,轻声叹息:“你自然不必担心,身为神官,他聪明的很,自然知晓如何尽力职责。”
姜岐心中杂乱无章,却忽而被那洁白的脖颈所吸引。雾气中渐渐散开是一所低矮的丘作,红顶白鹤细长优雅的散布在简洁的院落中,白袍下的修长身影束冠白发,修长之间悠然的喂养着白鹤。
氤氲眼瞳微微整肃,蔼蔼水汽随着施礼的动作而拜:“苏题小卜,请助吾一臂之力。”
男人回过首,温雅从容的笑意便悠然展开:“难得井宫主神亲自前来,今日不去查管水道么。”
氤氲便听出语中含笑之意,只是微微挑起眉眼:“照例同薛影那阴暗的家伙小小斗了几分而已。”
姜岐忍不住拿着贝扇遮住笑意,刚才二人杀得天翻地覆,未瞽之人皆看的出二人真的是动了杀机,偏偏被她说的轻描淡写,众神之间还真是有趣的很。
鹤鸣悠悠,引着长喙高鸣,苏题白色的长发自空中飘散,一双水色眼瞳紧紧的盯着姜岐与玄言:“汝带来两个有趣之人。”氤氲皱了皱眉头,有几分不解之意:“这二人身上有种难解的气,皆奇异的很。吾亦是无法,眼下水流被东北天盖抽走将近枯竭,也不知那里发生何事了,又不知神官是怎么回事,总归吾这川泽绝不能毁坏。”
苏题便温和一笑,温雅的面颊更加柔和:“自大禹治水之后,汝以身殉职已经积年,这长河岁月,真是难为。也罢,你自去吧,我会助你。”
氤氲若有似无的看了姜岐一眼,似是眼含试探,却也不说出口,便化作一道水汽散于空中而走。
苏题也不理二人,只是背过身去伺弄着那长颈之鹤,音若水流潺潺:“鹤为阳鸟也,而游于阴,因金气、依火精以自养。金数九,火数七,六十三年小变,百六十年大变,千六百年形定。小姬可知其为何其形状却长颈,是为何?”
哦?这还是个很喜欢打哑谜的神灵呢。
姜岐便悠悠的扇了扇风,嘴角含着笑意:“夫声闻于天,故顶赤,食于水,故喙长,轻于前,故毛丰而肉疏,修颈以纳新,故天寿不可量。鹤同其人,欲一飞冲天,才会演变形状,可见其狡诈。”
苏题长袖掩着唇角,却不知是笑是静,只是那淡色的水眸却似看透世事般冷僻安静:“鹤是否狡诈不得而知,然尔等狡诈却为道理。毁坏东北天盖之人,不正是你二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