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斜过眼睛看着玄言同苏题离得极近,二人清清淡淡的交谈着,想必心中自有计较。随即苏题便过来上下笑着打量她:“我卜人可得一二,却不能窥得全貌,竟不知你真是个厉害人物。你勾篡帝辛东征有苏,又善于煽风点火。”
“君子死于贤惠,小人得于计较。想必您怕是不懂。”姜岐淡淡的伸出手指,“自古以来五行相生相克,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不足。”纤细的手指扬起湿润的泥块,抽走的水流扬成了细沙,恍惚被渡上一层金色:“土生金…”那金子周身渐渐湿润,随即旋出小小的水窝儿来:“金旁常常伴着水汽…这法子虽然慢,却也最是好用。”
她微微抬起头,氤氲那双凝聚水汽的清傲双眼已经遍布水雾,她那似悲非悲伤面容如烙印一般沉重的打在姜岐的心中。
姜岐陡然一讶,见这神女竟然用那濡湿的手轻轻的抱着自己的身体,那双带着些清冷傲气的眸子盯着她看,巨大的悲伤满溢在严重。仿佛是久远的热风由南方熏疼而来,氤氲的淡色眼睛却含着悲伤:“无论是谁,请您救救这将要枯竭的水源…那是主人穷尽心力为万民带来的最后希望,水灭将天下无收啊…”
姜岐尽量让自己不去看那双充满水汽的眸子,心中却有些躁动的,只是有些恶声恶气的低语:“他方才也说,女娲灵魂栖息之处必有大灾,既然是女娲的祸,干嘛不去找你们的女神。”
玄言手中的大剑挑起了氤氲的双臂,右手又捏上了姜岐的面颊,将那眼睛激出几丝淡红:“装作一副恶声恶气的样子,活像个小阎罗。”苏题便上前来扶起氤氲淡淡垂眸:“当年她未成神之前,是大禹王手中一只治水之盂,自她登位以来,虽然练成人形,可是千万岁月兢兢业业,甚至将身体流于川泽之间。”
这个女人终身都为了主人曾经的光辉而存活吧。姜岐嘴角勾起,偏偏不买此帐:“别说这苦不苦的,人世皆苦,凭什么牺牲小我来成就这大我?”
白鹤悠悠的煽动着洁白的翅,萦绕在仙气缭绕的苏题身旁,宽袖中忽然带出一抹金色的光,轻柔的玄鸟羽毛落在掌心,苏题轻轻一笑:“二位想要寻找圣使玄鸟,或是寻找女神,同吾辈本无关系。然恰好吾可以帮你们获得女神的踪迹…”
姜岐便居高临下的坐在一旁,颇有些挟持的意图:“从现在开始,我所问的话,你们要据实以答。听着,天下间女娲氏为至尊之神,但是太极六十四宫却是真正掌管天地之人。如今人间纲纪不振,神本无法死亡,然而似乎你们自己的能力也在流失,我想这其中的原因你应该清楚吧。”
苏题眉头低酌,反倒是氤氲眉眼紧缩的止住苏题:“这不能让尔等知晓!”
姜岐冷冷的抿住嘴唇:“乾帝与坤后是否已经不在神位上了——或者说,就连你们也在找不到他们的身影,他们——消失了!”
太极宫虽有六十四神,然而乾坤两神为世间阴阳源头,乾为阳,为男,坤为阴,为女。乾坤二宫主神是天地间真正的万物父母,也是世间权力的真正主宰者,惟女娲才有凌驾二者之上的权力。
一旦二者脱离神位,才会天地颠倒,纲纪不在。
氤氲周身的水汽带着些凌厉的意味,似暴风眼般久久不能停歇。她垂下头去,始终不肯多置一词。苏题拍拍女神的肩头,眉眼淡然煽动:“秘密不能够永远维持,因为后人的好奇心始终会促成谜题的解开。”
姜岐哼笑一声:“我猜你们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两个人去了何处吧。我才是真的想不到呢,坤后那种女人也会放弃手中的权力吗。”
印象中杏色云衫的女人冷淡的容颜始终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傲慢,姜岐记了这个女人太多年,也因此让她对神的力量半是怨恨半是羡慕。
苏题微微一笑,颇有冬日融雪一般的美丽,在姜岐看来,那笑容中更多的却是漠然的忽略:“你似乎将神宫想象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整体,只是有一件事你想的错了,任何人遵循的都只是天意,而并非女神的旨意。即便是六十四主神,也不过是各行其道罢了,无所谓为任何神灵买账。”他眼睛一撇,微笑着看到一旁沉默的玄言:“我想,你应该是那个知晓一切答案的人吧,看到这个美丽孩子在以身殉道之路上越走越远,你不会觉得残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