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跃上柔软宽大的座椅,挽着他的手臂乖巧地笑,“婆婆说您叫我,可是有我夫君的准信儿了?”
闻言,阎王睨她一眼。挽着他的纤纤玉手白皙而冰凉,脸上倒是红粉着,说话也从来不绕圈子。
他就看准了她这一点。从数百年前第一次遇见她,她蜷缩成一个小团,也不知从哪来,又是怎样寻到了阴曹地府。她安静地趴在近岩浆熔流的地方,看见他,于是化作人形上去轻扯他华贵绸缎的衣角。
“不知大人可有见了我的久郎?”
阎王比起璎珞,从外在看两人似兄妹,实际上岁数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但她却从不叫他爷爷,反而叫仍保持着少女容貌的孟槿做婆婆。回答的时候她也是理所当然的,“自是孟婆的话,也怪不得璎珞这样叫了,不必拘礼。”那一番话惹得孟槿气急败坏,好几天煮出来的汤都让往生投胎的人叫苦不迭,他却乐得自在。只因地府向来充斥着阴气,黑白无常还能借拘人之由往来阴阳两界,他却不行。
幸而璎珞来地府寻夫,从此给他添了乐趣。
阎王看着璎珞难掩欣喜的眼,慢慢被她触动。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桌上平放的生死簿,“你自己去看罢。”语调里辨不出喜忧,但璎珞还是蹦下软椅过去了。
她的手指轻柔地翻开,也不再去问那人的名字在第几页,只一页页地看,掀起心底一层层的涟漪波浪。
……
蓦地看见“吴久白”三个字,她的动作像被冰冻住,连呼吸也停滞了。眼前不断浮现的,都尽是那人翩翩风度的模样。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胜过她看遍六界的总和。
她时常梦回那年盛世,她身着纱裙,手携一方素帕,和她的久郎并肩行走在繁华的市集上。他给她买酸甜的冰糖葫芦,她对着他笑靥如花。
欣喜之后璎珞压下眼里呼之欲出的氤氲水汽,回头对阎王道:“那他什么时候会来?”她想见他,她实在想再见他一面。
软椅上的男人却微蹙着眉,良久,长吁出一口气。
“我曾向你许诺,待他苦尽甘来行过奈何桥前必定要告知你,让你见他最后一面。但我昨日受命离开,他就在那时偷偷过了桥。而你也知晓,孟槿不认得他。”
璎珞脸上的喜色倏地淡开,怔在原地。
“所以,他走了?”
“他走的干脆,孟槿看着他轮回投胎。”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
☆、第3章
白民之国在龙鱼北,白身披发。有乘黄,其状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
璎珞出生在古老的白民国,历经岁月变迁,由乘黄兽修炼至化身成人。与吴久白邂逅,嫁其为妻。一路走来都是舒舒坦坦。
吴家世代为将,他上战场杀敌有功。龙颜大悦,成人之美给他配了婚嫁。
白琉璃,人如其名,自是幽深高贵。隐藏在低调沉默之后的,便是令世人难以名状的惊艳。更甚的是,她名字里也有白。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新婚前夜他面露难色,璎珞乖巧地听,然而却只得到这样一句苍白的解释,欲盖弥彰。
“久郎,我自是信你。”她淡淡一笑,摆摆手把他送出了房间,“夜深了,明天还有得忙,你快回去歇息了罢。”
他转身离去的瞬间,她眼里积蓄已久的泪水轰然滴落。
在等候转世的吴久白长大成人的二十多年时间里,璎珞并未过得太辛苦。与从前等待吴久白为抛弃她而在地府受苦的日子相比,这二十年春秋,在她所经历过的这几百年风光里,不过算是一场短时阵雨罢了。
她打探好了一切,还向孟槿讨教了现代讨喜的女孩子类型。她想,这一次邂逅,必定不会跟第一次一样大乱阵脚。
凌晨两点,璎珞还没睡着。趁着清冷的月色,温凉如水,她翻身下床,打开阳台的门,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吓得叫出了声。
“您怎么在这?”
阎王闻声转身看着璎珞。她穿着现代人的睡衣着实好看,精致的脸,精致的身材。她那双眼,向来是隐着情绪的。他看着她出了神。
“您怎么了?”
逆着月色,璎珞并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他本身强大凛冽的气息笼罩包裹着周围的一切,耳边只剩下幽幽的、来自心间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