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她在另一个男人身上,有过这样的感觉,但,那已是好久以前的往事。
后来,那个男人成了她的未婚夫,并允诺会带给她一生的幸福。
可当她发病的那一刻起,她终于明白,承诺再牢靠,亦敌不过病魔的摧折。
熟悉的椎心之痛,倏涌心头,沈芯婕眨眨长睫,忍住险些夺眶的泪意,娇颜有些惨白,却对着娄易绽开一抹甜笑。
“娄易,谢谢你。”她笑着,眼中隐约泛着泪光。
娄易不明白那些泪水从何而起,只感到心疼,但也只能静静地凝视着她,在心底悄悄将所有不舍藏起。
一顶宫绸软轿摇摇晃晃地被抬进了端王府。
沈芯婕换上了一袭紫阳花色的束胸襦裙,外罩一件淡紫宽袍,据说这是元魏女子惯常的装束。
昨夜娄易让她装成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的傻子,成功骗过了连涨——此人便是游走于贵族与民间的?客,专门替贵族干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事。
几经娄易解说,她才稍稍弄懂元魏当前的局势。
原来,现今的元魏帝年事已高,明明来日无多,却还老想着要拿下东周,因此频频发动战争,害得两国之间情势紧绷,受苦的全是边境百姓。
元魏人向来迷信,元魏帝笃信玄教方术,重用一众道教术士,任由这些人暗中把持朝政,扰乱纲常。
尽管女国师死前曾立誓,倘若转世再回元魏,便要助他国灭了元魏,然而,女国师辅佐开国元魏帝创太平盛世的功迹,依然在元魏人脑中根深蒂固,即便是皇室子弟亦然。
所有人依然深信,假若女国师转世再回元魏,肯定会再扶持元魏皇帝再创下一个盛世,更甚者,假使女国师真会如预言所说,助他国灭了元魏,那就更加不该让女国师的转世为他国国君所获。
近年来,元魏朝里意谋夺位的诸王,为了明正言顺推翻皇帝,只盼着能早些找着传说中转世的女国师,好让女国师在众人面前,亲口承认自己是真龙天子,方能让天下人心悦臣服。
东周的少年皇帝,便是看上这一点,决定私下与诸王接触,暗中扶持最有可能合作的亲王坐上龙椅。
新任的元魏皇帝若是由东周皇帝一手扶植而起,两国不仅能顺利停战,往后新任元魏帝的一举一动,自然也逃不过东周皇帝的眼。
“这些计谋全是那个少年皇帝想出来的?”沈芯婕初听此事时,震惊不已。
娄易却是一派平静的道:“陛下自幼长于深宫,早慧深虑,当前虽是简太后与摄政王联手监国,可陛下已在为将来铺路。”
沈芯婕又是一脸懵,毕竟在她身处的时空,十几岁的孩子懂什么?可在这里,十几岁的孩子已懂谋略,懂得作战打仗,甚至已经杀过人。
蓦地,在这一刻,她突然惊觉自己的价值观,乃至于思考逻辑,与这座时空有多大出入,亦明白她逃婚的举动有多么冒失,又有多么愚蠢。
若不是娄易来救她,她光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脱险。
而后,她顿悟了一个道理。
一直以来,她仗恃着自己来自于未来,见识过各种高科技,知道什么是科学,什么是迷信,心态上有着未来人的自大傲慢,瞧不起这些古人,认为自己比这些古人要来得聪明。
实情不然。
正因为这个时空不科学不文明,于她而言,这样的环境越发危险,在这里,她在二十一世纪所习得的各种知识,不见得能派上用场,即便可以,也不见得有人会信。
认知到自己心态上的愚昧自负,沈芯婕沮丧极了。然而,沮丧的同时,她深刻体认到一个事实。
在这个时空,她只有娄易这个后盾,倘若不跟着娄易,她很难有活路,即便有,恐怕也会多灾多难,遭遇更多险难。
没错,她是渴望自由,可自由的前提是得活着,得有命才能自由。
坐在摇晃的软轿里,沈芯婕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的神,随后望向身侧正坐的高大身影。
娄易半掩眸,深邃的侧颜轮廓,甚是俊美,那一派沉着冷静的神态,实在很难想像他只有十八岁。
察觉她的注视,他别首与她对望。
当两双眸光重叠,眸中互映着彼此容颜,沈芯婕的心微地一悸,交放在腿上的十根指头,莫名地揪紧。
“欸,娄易。”她低低喊了他一声。
他没应声,就这么静静地凝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