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中,她看见女人仍站在那团浓雾之上,远处云雾间,有只拖曳着青色长尾的鸟儿,穿雾而出,停在女人的肩上。
下一刻,她听见青色鸟儿张开鸟喙,发出尖锐杂乱的啼鸣。
她闭起眼,用双手紧捣耳朵,感觉轻若羽毛的身子一路直坠,穿透一团又一团的浓雾,坠入不见底的迷雾中。
可她不怕,一点也不怕。
因为,她知道二十一世纪已不再有沈芯婕。她爱的,爱她的,都已不再属
于她,她将被埋葬,被淡忘。
属于她的,她拥有的,仅剩下的……就只有娄易。
哪怕再死上一回,哪怕要直坠深渊,摔得粉身碎骨,她也想回去找他。
江河悠悠,白幡顺风飘飞。
一艘开往皇京的楼船上,随行的丫鬟与嬷嬷发上?簪着一朵白花,随从们虽是一身劲装,袖上亦绑着一截白缎。
特意布置过的舱房里,摆放着一口上好的琉璃棺。
棺木里静静躺着一具冰冷的尸身。
银宝跪在棺木前,泣不成声,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头。“夫人……银宝对不住您,要是银宝拦着您……”
“住口。”
低沉的哑嗓在房中角落响起,银宝一僵,缓缓抬头望去。
娄易面容消瘦,深邃眼眸越发凹陷,一身黑色素缎常服,缓缓走向棺木。银宝不敢再看,脑袋低了下去,惊惧的泪水滴落下来。
昨日夫人与郡守千金对换衣裳,领着郡守千金的丫鬟,偷溜出郡守府,去了舆德街,不想,几个时辰后,小丫鬟浑身是血的奔回郡守府……
为时已晚。
待太尉赶至留香茶坊时,夫人已断气,成了一具冰冷的尸身,杀害夫人的凶手已不知去向。
“出去。”冰冷的命令陡然响起。
银宝颤着身子,急忙爬起身,一路低着脑袋退出舱房。
几盏白烛亮晃晃地,却驱不散围绕着棺木的死寂,娄易垂阵,面无表情地望着棺木里的苍白人儿。
他知道她随时可能又会“消失”,也许一走又是个四五年,甚至七八年才会再回来。
这都无妨。他愿意等,愿意守着疯傻的岑巧菱,哪怕要等到发白齿摇,只要她还有可能“回来”,他便愿意一直等下去。
可如今,却是连等待的机会,都不可能有了。
她死了……或者该说,岑巧菱死了,沈芯婕的魂魄再也回不来。
一阵椎心之痛涌上胸口,娄易扶在棺木边缘的双手,缓缓握紧,泛白的指节,微微颤抖的手背,泄漏了他看似冰冷的面貌之下,极力压抑的痛苦。
“芯芯,你撒谎。”
沉哑的声嗓,自喉间涌出,回荡在寂静的房里,仿佛受了伤的野兽,隐身于暗处,舔伤低鸣。
“你说,你想看遍天下山水,所以我带你来南方。你说,你想帮我生孩子,我也当真信了……可我想要的不是孩子,我想要的,不过是你能留在我身边。”
望着棺中仿佛沉睡一般的沈芯婕,娄易双眼发灼,胸口好似被掏空,只余一片死绝的痛。
直至此时,他依然不愿相信,她竟然就这样离开了他。
双手紧扶着棺木,娄易闭起红透的眼。一滴泪水沿着瘦削的下巴,落在棺中人儿的手背上。
“大人!”
倏地,门外传来许赋难得失了分寸的惊嚷。
娄易睁眼,深深望了棺中那张没有血色的娇颜一眼,然后移步推开舱房的门。
门外,许赋面色发白,抱拳道:“大人,属下冒犯了。”
“何事?”娄易攒眉,神情甚冷。
“还请大人移步。”许赋退至廊上,示意娄易移至眺望台。
娄易来到二楼舱房前的眺望台,望向底下的甲板,只见众人四散,缩躲在甲板边缘。
正觉古怪时,他看见甲板上有样异物微动,仿佛对他的注视有所感,那异物竟振翅飞了起来。
待到看清那异物的面貌时,娄易目光一震。
那是青鸢——
青鸢乃是上古神鸟之一,因受上古异神诅咒,从此成为不祥之身,所到之处,必有祸劫。
上古神谕曾道:青鸢若现,必有国将灭!
由于盛传青鸢族生来不祥,青鸢族后裔于百年前多已灭绝,余下的族人流散于诸国,隐藏起青鸢族的身份,绝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