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她活着便好,其他的,都不重要。”阿城轻飘飘一句话却叫陈词心一颤,望着廊外落下的夜色,默了许久,才轻叹了一口气。
他自是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她,先前他还想不明白,为何当初在卢阳城里初遇,她非要赖在他身边不走,看到阿城的情况之后,还硬是要拉了他们去县衙,要给阿城寻医问药。
若不是她,一向只听命于穆玄青的楚离怎么会对她言听计从,拼死相护。
他先前觉得的不可思议,那些难以理解的事情,如今再想过来,便也想通了其中缘由。
他气她没有一开始便对他表露身份,可是,自初遇的那一刻起,她对他也好,对阿城也好,都是如往昔那般悉心照顾,关怀有加,一如从前。
“明日便随我走吧,我们去陈留国。”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陈词提了剑,站了起来。
“为什么要去陈留国?”阿城仰头看他,颇为不解,“师傅在这里,我们为什么还要走?”
“我不走,我要跟着师傅。”当初他们从晋国到大齐来,为的是杀沈临渊,替夏初瑶报仇。虽然现在夏初瑶不准他们去杀人,可是,既然已经相认,他从前说了要一直跟在夏初瑶身边的,他不愿意走。
“你跟着她?你没听见他们都叫她什么?她是沈临安的妻子,是大齐的人,你一个晋国人如何留在她身边?”即便是她有从前的记忆,即便是她还认他们这些部下和徒弟,可是,她如今有着另一副模样,另一种身份。能嫁进国公府的,只怕也是大齐的显贵,何况,他当初也听得那个卢阳城的知县叫她“堂妹”。
他不明白为什么夏初瑶会变成这样,可是也知道,如今这般物是人非,他们这些故旧对她来说,或许都是拖累。
他不知道阿城为何能这般快就接受了她如今的模样,如今的身份,只是,即便是相处了十余日,如今知道他是夏初瑶,他心中却还是多有几分抗拒。
“不管她如今是谁的妻子,是什么身份,她都是我的师傅,当初我发了誓要在侍奉师傅一生一世的,从今以后,师傅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看着这个半年来与他相依为命的男人此刻双眉紧蹙,望着他的眼里带了几分怒意,阿城摇了摇头,却还是起身拦在了他身前,“你若是要走,我也不劝,只是你自己亲自去跟她说,你若是不辞而别,她必定还当你这般是在怪她,即便不会四处寻你,也必然会叫她懊悔万分。”
“放心吧,在你安顿好之前,我不会走。”看着身前的人满目的急色,陈词终还是叹了口气。
阿城说得不错,即便是要离开,他也该去跟她说清楚。
下了黑松山之后,五个人四匹马,在官道上一路冒雨疾驰。夜半时分,便进了君和城。
一路无话,刚到君和城县衙,沈临安叫了人带她下去休息,自己连衣服都未换,便去找君和城的知县商议派人去黑风寨的事情了。
知道她的身份,知县夫人颇为热情地领了她去客房,送了点心,唤了人给她备水沐浴,还寻了自己的衣服来给她。
在卢阳城不过十余日,如今这般舒舒服服泡在热水里的日子对她来说,却恍如隔世一般。
手上腿上上多的是这几日在山中采草寻人是留下的伤痕,先前半分不觉,如今放松下来,一沾水便叫她痛得忍不住轻抽了一口冷气。
“今天太晚了,也只能先上点伤药,等得明日再叫了大夫来给你看看。”正想着要不要起来处理一下伤口,便听得外间有人推门进来。
来人一边说着,已是径自进了里屋,绕过屏风,到了浴桶前。
“……”她本因着腿上的伤疼,半撑着身子要起来,等得他人都到了跟前,才猛然一惊,“噗通”一声又钻进了水里,溅起的水花便全数打在了浴桶旁的人身上。
也只来得及伸手护了端在手里的伤药和绷带,被溅了一脸水的沈临安看着浴桶里瞪眼的人儿,笑叹了一口气,放了伤药,扯了一旁架子上的棉帕展开。
“出来让我看看都有哪些地方受了伤?”
“三爷还是去外面等我吧,我这就出来。”双手抓着桶沿,夏初瑶缩在水里看着眼前的人一副自得的模样,半分出去的自觉都没有,夏初瑶说得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反正一会儿也要看,就不能叫为夫多看两眼?”伸手捞了她散落在水里的发,替她挽起,沈临安也只是将棉帕放到了桶旁,端了伤药,转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