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诸葛松阳来,世人都只道他是名师大儒,博学多才,天下读书人无不以拜他门下为荣,他还只醉心山水和学问,拒绝了许多国家的邀请。”放下茶盏,穆玄翎缓缓说,“我却曾听过一个不像他这般淡泊名利的大儒能做出来的事情。”
“夏兄可还记得左相梁瞿还在时,曾喜欢在山下的红庐设坛辩学,意在为朝堂甄选一些博学善辩之才。”
“自是记得的,梁瞿是大殿下的恩师,我当时常去红庐寻三妹。”夏初辰点了点头,当时的梁瞿有意振兴晋国,除却三年一次的科举外,还常四处求贤纳才,通过红庐辩学,破格录用的许多有识之士。只是,自那次梁瞿当场辩得吐血身亡后,红庐便未曾再开启过。
“当日那山中来的老者一鸣惊人,便是善辩如左相都不能敌,还被他几句话气得吐血,急怒攻心,不治而亡。他虽说他只是这山中打柴的老翁,可是,那般论调,怎可能出自一个樵夫之口。”
夏初瑶听得微微一愣,皱了皱眉。梁瞿死的那天,她和穆玄青都在红庐。她本就不喜欢读书,自是听不懂那两人唇枪舌剑地在说些什么,只是梁瞿突然吐血,场面一度混乱,她帮着穆玄青去请太医来,等得拉了太医匆匆赶来,已经不见了那打柴老翁的身影。
“我后来听人说,那老翁其实是诸葛松阳。他当日乔装打扮来红庐,为的就是气死左相。”前尘旧事缓缓道来,穆玄翎就仿佛是个说故事的说书人一般,“我还听说,大皇兄一直在追查诸葛松阳的踪迹。想来也可以理解,左相对大皇兄亦师亦父,恩重如山,他的死,对大皇兄打击不小。”
“夏兄觉得诸葛先生的死跟大皇兄有关吗?”抬头看到坐在对面两人的神色各异,却都是抿唇静静看着他,穆玄翎笑了笑,“诸葛松阳虽然享誉四海,却终究是大齐的人,当年他那般做,大概是为了大齐着想吧。只是这般做法实在阴损,如今身死,也算罪有应得。”
“主子,进药的时辰到了。”夏初辰正待开口,却被外间进来的紫衫小童打断。
“拿进来吧。”穆玄翎轻轻点了点头,并不起身。
“可是……”
见紫衫小童看了看他们,颇有些为难,夏初辰想起身告辞,却见穆玄翎向他摆了摆手:“说起新鲜事儿,我这里也有一桩要叫你瞧瞧。你常去陈留国,想必听说过南泽里的巫蛊之术。”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从前常在陈留国边境往来,他自是知道南泽巫蛊之术的,便是因着这个,他们行军过南泽素来不敢在其间停留,更不敢在林中住户家中借宿,只因着听说那些人喜欢抓外面来的人去炼蛊养蛊。
“母后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说是这些蛊虫可以治我的病。”抬手让紫衫小童将一个玉石雕琢的带盖子的小碗捧了进来,穆玄翎伸手任由那紫衫小童划破他掌心的皮肤,等得殷红的血渗出来的时候,打开了白玉小碗上的盖子,碗里数只豆大的白色小虫纷纷跳到了他掌中,往血里一滚,竟然就这般消失了。
夏初辰看着没一会儿又出现在他掌心里,却已是变得通体暗红的虫子,忍不住皱眉:“这真有效吗?”
“身子的确比先前好了许多,只是……”等得将虫子重新放到了碗里,穆玄翎看着紫衫小童帮他包扎伤口,话到一半,又不想说了,抬头看向夏初辰,“晚间还有客人过来,今日便不留你们在此了,既然在朝中领职,日后得闲可以常来行馆坐坐。”
“既然不方便,我们便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夏初辰与夏初瑶一起起身告辞,出了行馆。
“主子把这件事告诉夏将军,不怕他查吗?”等得两人已经离开了行馆,捧着蛊虫的紫衫小童面露担忧,看着站在门口的穆玄翎。
他们的人网罗天下情报,怎会不知近日大齐帝都发生了什么事,又怎会不知夏初辰是刚从大齐回来。
主子知道的事情多,从前却都只是作壁上观,当一个旁观者,今日之事,不管是诸葛松阳的死还是萧皇后蛊虫,本都是不该告诉夏初辰的。
“一直当一个旁观者,实在无趣。”手上刚包好的伤口又渗出了血,看着浸透绷带的暗红血迹,穆玄翎轻叹,“我如今,只想早些结束这一场枯燥的游戏,早日得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