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歌舞已罢,第一轮竞价开始,只见着雅间里不时有绑了白绸的竹签投出,落在楼下搭起的高台上之后,被月瑶楼的小厮捡起,每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听得小厮唱报此刻的最高价,和出价的雅间的名牌。
“舅舅不出价?”褚云舒也不常出入这种地方,这般规模的竞价赎身还是第一次遇到,不免有几分好奇,看着摆在柳元衡手边的签筒,问道。
“这才第一轮,不急。”楼下唱报已到一千两黄金,柳元衡抬手将琥珀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目光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二楼的一间雅间里。
不同于其他雅间,那里海天一碧的屏风并未撤走,当了里面的情形,叫旁人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人,只屏风旁有一红衣少女,作一副婢子模样,垂了手静立,每次小厮一报价,便见她匆匆环视楼里一圈,然后折身退到屏风后面,大抵是去禀报什么,片刻之后才又出来。
只等报价到了两千两的时候,铜锣一响,小厮叫停,鼓乐声起,舞宴又开。楼上也有婢女小厮陆续进雅间,续茶添酒,递送酒菜点心。如是三轮竞拍,已是黄金万两的高价,也只剩下最后一轮舞宴了。
到此时,二楼雅间的那道屏风终于撤了开去,红衣少女扶着一位带着几分病气的白衣男子坐到了矮桌边,那白衣男子面色苍白,身子也比寻常男子瘦弱几分,雅间里添置了火盆,他却还是裹了厚重的披风。
厅中鼓点起,楼里扬起纷飞的花瓣,花雨里,只见一抹月色攀着中央那条垂下来的红绸,翩然而落。
到了末端,也未见她松手,身形一晃,合着琴音,那一袭白衣拉着红绸荡了开去,仿佛凌空绽放的花朵,绕着二楼雅间转了一圈,这才折身一跃,落在了大厅的高台上。
一片掌声和惊叹声里,柳元衡没有去看那个他等了一晚上的秦惜舞,只是颔首与二楼雅间里裹了披风的男子遥遥一望,四目相对时,捕捉到了对方眼神里剧烈的晃动。他抿唇一笑,从一旁褚云舒手里接过那枚自己写价的红绸竹签,提了沾饱了浓墨的笔,扬手落下几个笔法苍劲的字:黄金三万两。
046很多要学
褚云舒前几日都在与大理寺一起追查玉檀院起火一案,今日听得一向将这些风月场所判作下等之所的柳丞相居然纡尊降贵跑到了月瑶楼,一时心头好奇,得了空闲之后,便紧跟着过来了。
他平素也不喜欢凑这份热闹,即便是楼下歌舞一场比一场精彩,也只是叫他越做越觉得无聊,直到看到那红绸竹签上的黄金三万两,颇有几分昏昏欲睡的三皇子殿下猛然清醒过来,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向放笔的人。
“你这是收了哪家的贿赂,还是偷了国库,”大齐这两年战事多,那些趁着战事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有差不多都被这位柳丞相在三年前送进了大狱,一出手就是万两黄金的达官显贵已经很少了,何况是眼前这个为官清廉的柳元衡,“先前听你举荐徐侯爷家的公子做中郎将,母妃还在说你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你该不会是拿了永嘉侯的好处吧?”
“永嘉侯府如今已是没落,为着个中郎将的职务,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多钱?”折扇一展,柳元衡先前的沉郁一扫而空,冷峻的面上居然有了几分轻松的笑意,“你说在场那么多人,有谁能为着一个秦惜舞,出得起这五万两黄金?”
“……”褚云舒瞧着他这般气定神闲,只是抿唇不说话,在场的人谁能出得起这五万两黄金他不清楚,不过他知道眼前这个两袖清风的柳丞相铁定是拿不出来的。第三轮竞价到了两万两黄金之后,场上已经无人再贸然出价,一会儿等这三万两的竹签扔下去,只怕更是无人再加。想到此,褚云舒突然生出了几分先行离去的念头,这一会儿柳元衡拿不出钱来,他这个本是想来看戏的人岂不是要受他牵连?
“即便是有人拿得出这五万两黄金,却也没谁会傻到为着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卖艺为生的女人花这么多的钱,除了那个人。”紫骨扇遥遥一指,褚云舒便也注意到了那个裹着披风的年轻男子。
“他正好有五万两身家,也必定会为着秦惜舞倾尽所有,我来,不过是做这个让他倾家荡产的推手罢了。”楼下的雪衣舞姬舞姿翩迁,叫在场的多少男人沉迷,而在这三楼的雅间里,摇扇的丞相望向的却是二楼那个脸色苍白的人,言语间,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