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句如浓雾隐雷,挟着无尽的压力。一丝冷意攀至胸口,李复瑾的面色刹那寒下来,“你要做什么?”
淇啸天神情阴冷,“蛛网杀手数百,刀尖剑下上千冤魂,也不怕再多那么一个。我知你素来心软,不愿害及无辜。如此,我倒不介意替你下手!”
望着他瞬间苍白的脸,他平缓了一下怒息,又叹道:“当然,若你现在后悔,不愿再铤而涉险,只想回朝做你的驸马安渡此生,我不会强迫你。只是那些人跟随你数年,替你出生入死,布局谋策,为的就是此次这一战!你是想纵身一试,还是想因一个女子毁去你祖辈父辈与你这数十年的基业……这两者如何权衡,我不拦你,你自己决定,切好自为之!”
最后一句漠声落定,淇啸天冷一拂袖,转身离去。
平漠的的话语如利刃穿彻胸扉,将稀薄的希望尽数粉碎,李复瑾的脸色异常灰沉。第一次竟觉自己如此无能,深刻的无力感疯如潮涌,涩涩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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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至卧房,推开门,慕容素正独倚案前作画,闻声侧过视线。
“在做什么?”他努力挥去心上的重重阴霾,唇角微扬,行至她身侧轻揽住她。
“你回来得正好。”素面清颜的少女眉头轻皱,垂头望着案上的丹青,神情间晕透着一丝懊恼,“快帮我看看,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李复瑾依言望过去。
素白的宣纸上淡墨轻扫,是一副纯墨染的山水画,层峦绿水,已有了大体雏形。只是明暗比例处理的不甚好,望之总些许枯乏失味。
他细细思索了一番,很快提起笔墨,研墨调色,驾轻就熟地添了数笔。转瞬间毫无生气的墨画摇身变换,已然是一副妙致的山水,望得慕容素眼神一亮。
“怎么突然想起作画?”看着她这般笑语欢颜,他的心中也不由松了几分,笑意涌上面庞。
“你成日忙碌,无暇顾我,我便只能下棋作画打发时间。”轻轻吹干画上的笔墨,她小心翼翼地来回翻看,爱不释手,“不过我笨,总是画不好。还是你厉害,一下就能画好了!”
李复瑾沉默了一会,低声开口,“对不起。”
“我又没有怪你。”她笑吟吟地瞥了他一眼,渐渐笑容轻敛,表情严肃起来,“不过,李复瑾……”
“嗯。”
“明日,我想回宫去。”
李复瑾的手顿了一下,表面未动声色,“为什么?这里不好吗?”
“不,很好。”她咬唇,双手绞住裙摆,说出了心中的顾虑,“只是此行已有数日,婚期渐进,再不回去……我怕父皇如歌如笑他们会担忧。”
“不会的。”他轻轻笑,握住了她的手,“陛下心知此行我亦步跟随,况且你我每日的行踪皆有人按时回禀,如若有事,自然会来人传召。”
“可是……”
“素素。”一言未已,李复瑾蓦地出声打断。一双手臂忽然环住她,“答应我,先不要回去,好不好?”
低寞的声音几乎染了恳求,慕容素有点怔忡,“复瑾,你……怎么了?”
“我没事。”温厚的胸膛传来铿锵有力的脉跳,他将臂收的更紧了,声音喑涩,“我只是想着,大婚过后,我们就再不能这般慵懒游玩。所以答应我,先不要回去,几天……就再留几天,好不好?”
话至最后音色已越来越黯淡,慕容素在他怀中抬起头,半阖着眸,她无法看清他脸上的神色。心神不禁恍惚。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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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复瑾他……怎么了?
想不透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可那一刻的神态音容却一如心魇缠绕于胸,许久挥之不去——目光灼亮,眉目深锁,清俊的面庞带了从未有过的企肯与央求,分明是心系何故。
能让他一直牵挂惦念着的,会是什么?
按理说婚期渐进,一切事物都已安备妥帖。朝务虽忙,可众人皆知大婚时近,即便事务繁多也都有意绕开他来打理。至于一些颇微的琐事,更是有手下人处置,根本无需他来忧心。这般一来,隐秘的心臆更加无从猜测。
他这些时日以来也愈来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