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李公子,公子伴随定国公主多年,可知公主生母所谓何人?”
猝起的问题与方才的话题毫不相关,反让李复瑾怔愕起来。话至当头互转话题着实奇怪,心中不禁有了一种可能……
“公子猜的不错。”似乎窥透了他的心绪,棠黎浮起淡笑,“正是长公主宛月。”
落下的话语确凿了所想,李复瑾眉心一跳,“这不可……”
“没什么不可能。”漠然截过他惊诧脱口的话音,棠黎平平道:“公子入宫业已有三年有余,就从未好奇过,为何前魏国史会是宫内禁闻?又为何宫内万人,却惟独对定国公主的生母三缄其口?”
他愕了半晌,开口回驳,“即便如此,又何以证明那人就是前魏长公主?即便过于巧合,也不过是你的猜测。”更可况前燕地北,魏处中原,期间所距万里,燕魏二国从未听说有过和亲,怎就会有这般牵连?
棠黎轻笑道:“我自少年跟随陛下,南征北伐数十年,何须猜测?当年前燕战事吃紧,先帝骁勇善战,戎马铁骑不在话下。大皇子慕容拓久经沙场,更是攻无不克。为保家国安定,燕国男儿几近倾巢而出,可却惟独不见陛下的身影,公子可知为何?”
望着他愈加惊骇的面庞,他神容隐蕴微讽,“陛下生来体弱,早于幼年便被先帝送于燕魏边界的官云峰鸿鹄老人门下修习道学。鸿鹄老人善医理,通八卦,更是研读各朝史卷,精各类兵法谋略。听闻他少时也曾是一国重将,不知何故封剑隐退,攀于官云峰习道。其坐下弟子无数,而他最得意的门生却是最小的一名女弟子。传闻那少女聪颖伶俐,且胆识威勇不输男子,却从未抛面于人前。而据我查知,那女子在官云峰的道号,正是君无双。”
“后来魏朝哗变,辰渊阁问世。阁主君无双明行生意,暗内斩草,个中手段同后来的陛下如出一辙,更与鸿鹄老人无异。如此种种,公子执意以为是巧合?”
更多明里暗中的关联直现于面前,却依旧教人难以置信,李复瑾眉目紧锁,“那辰渊阁?”
“辰渊阁虽早不如当年魏朝时期那般鼎盛,却内外齐修,现今早已成为大燕皇室的情报网。明似覆灭,各种监管寻索均转于暗中进行,反而更方便了行事。当初宴刺一案扑朔迷离,三寺六部齐出皆无所获,直至陛下命护国郡主插手,仅一月内,线索齐聚,这般效率,李公子就从未觉察过异象?郡主虽身份尊贵却并无实权,却为何可频频入朝议事?还有那少年莫钰,仅是公主身侧的一介护从,却可备受朝臣尊重,内里为何?这些,李公子都从未想过?”
看似毫不相干的数人被乍然提及,想来仅有一种可能,李复瑾目光阴冷,“他们是辰渊阁的人?”
“恐怕不止。”棠黎缓缓道:“据闻当年公子初入皇城,凉城便曾有人大肆打听过公子之名,凡是事关公子的,无不巨细。棠某乍闻此事时,便心觉蹊跷。按理说当时公子初入云州,并无开罪过他人,何至于得人打听?后来着人深探才发现,这其中有辰渊阁寻索令的痕迹。”
“寻索令?”
一枚遍体铅黑的令牌现于眼前。
“公子有所不知,辰渊阁寻索令可谓卓绝,经寻索所寻的人,一生之间所有讯息了若指掌,三日内结果必出。而辰渊阁内等级森严,可发号指令之人必非常人。何况当初公子仅是一介侍从。故烦劳公子回想,当年彼时,可有何人对公子诸多戒慎?”
半掌大的令牌落入手中,触肤微凉。望着令牌上方一处入目熟悉的月形徽记,李复瑾的瞳仁猝然凝缩——
心中所有郁结的疑问似乎瞬时通晓。几乎不用回忆,一个名字脱口而出,“莫钰。”
棠黎淡淡一笑。
回思着他方才的每一字每一句,心头的悚骇愈加浓重。李复瑾面色阴鸷一片,沉默许久,终于抚礼开言,“复瑾冒昧,将军可知如今辰渊阁总府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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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他所说的?”
目送着棠黎走出驿站,淇啸天立即开口。
即便这番话语左右推测都毫无缝隙,可所及的讯息却实在离谱至极,总教人觉得不可思议。
“宁信其有,不可不防。”李复瑾面色凝重,“何况他所言及的,我所知八分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