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菁的确貌美,可是那又如何?空负美貌以色示人,最终就只能沦为权势者的玩物。可在深秽中滚打扎根的从不是容貌倾城者。后宫美人无数,那淇玥从不是最美的一个,却可在后宫专行独断却甚少纰漏,足以可证凭靠的,绝非容貌。
这一批入府的艺女各个身怀绝艺,亦有自烟花柳窑中拼厮出头的佼佼者,可却仅有白芷一人摸出其中关窍。那女子虽过于孤傲疏冷,可有这般眼力与心思,已实属难得。何况,她又是心甘情愿做这一颗棋子。
岳忠似懂非懂,却始终心存怀疑,“可以她的性情,看似不能轻易把控。王爷就不担忧,她存有异心?”
李祁景笑得盛了,轻飘地挑起一颗棋子,淡淡道:“棋子之所以为棋子,不是因为可以利用,而是因为随时可弃。”
“野豹若不能驯服留为己用,那么,我还要留她何用?”
他蓦地折腕,那颗晶莹无暇的白棋自指尖飞出,笔直地跃出窗棂。窗外是一泽小池,平静的水面忽地一泼水洼惊起,棋子慢慢沉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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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行吟居修养了半月,慕容素身上的伤大抵好了七七八八。
虽说终究不过棋子尔尔,李祁景对她却总算得上优待。这处院落幽雅宁静,极适宜于静心养性。她的衣着服饰都换做了全新的,日常所用亦是上品,一饮一具无不雕琢。不仅如此,她还有了两个贴身服侍的婢女,一名谨书,一名琉画。这二人聪明机敏,心思玲珑。尽管她心知,这不过是李祁景安置在她身侧的眼线。
这四年来她颠沛流离,几乎已习惯了辛苦转徒的日子。而今猝然回到奢华乡,只觉得心焦慌惶。曾经那段浮华奢侈的生活如临水照花,只轻轻一碰便破碎了。如今的这些惬意舒适,又能长久几时?
又过了数日,慕容素的伤已然痊愈。这一日晨,李祁景踏入行吟居。
寒秋将至,天空阴濛,小居院内的繁花依旧盛放。谨书琉画奉好热茶,识趣地退出屋室。屋门轻阖,隔绝了室外的秋凉。
一室,二人,氛围颇有些沉寂。
李祁景默默啜茶,许久,终于抬了眼。
“身上的伤可好了?”他低声问出了第一句。
慕容素望了他一眼,含混地应了一声,没有过多言语。
她今日着了一身月白的秋衫,素颜垂鬓,额上未扫花钿,脂白的肤色映着淡月的胎纹,有种别样的丽色。静静审视了半晌,李祁景寂静缓缓开了口,“你这胎纹形如明月,又弯若叶尾,倒是十分别致。就是不知,怎就能平白惹了那些天煞的传闻。”
她微怔了怔,立即反应过来什么,面容没有一点表情,“你调查我?”
他轻轻一笑,语气云淡风轻,“虽说用人不疑,但为我所用之人,我总要了解些许。”
慕容素沉默了少晌,“那你查到的结果是?”
“倒是查到了一些。”李祁景望了望她,深邃的目光像惊讶亦如探测,“我真没想到,你竟与乔家有这般渊源。”
她一瞬抬起睫,幽淡的瞳眸暗暗凝起,垂于身侧的手已渐渐揪住裙裳。
定定凝视着她,李祁景突然正色开口,“白芷。”
“……”
“你想要的,是什么?”
这一句闻及,慕容素不禁错愕,“王爷此言何意?”
他微一沉吟,片刻扬唇一哂,“我只是很好奇,云水村世代以务农为生,你父亲白三也不过一介农民,而你,却能有这般高的舞技。”
她默了默,淡淡的语调一如平常,“民女便不能学艺吗?”
“那倒不是。”李祁景叹息,将话意挑明通透,“只是我不明白,你既已看透我择选艺姬的真实目的,便该心知若与我同仇,未来面对的,会是怎般艰难的境遇,为何还愿赴蹈?”平静的声调隐含质问,“除非你有所求,那么你求的,又是什么?”
她的视线微微一漾,沉默了好一阵,戒备的神情终于有些些许松动,道:“我想入宫。”
“入宫?”这个回答反令他有些意外,顺理成章地问下去,“为什么?”
“这与你无关。”她的目光冷下来,视线投过,带着浓重的警慎。
他心下略微思索,只能想起一种可能,“因为乔氏?若是这般,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