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国宴时近,敬北王府内逐渐忙络起来。
云州城内喜气盈盈,各国派遣的使臣亦络绎不绝,纷纷入都呈递贺书,庆祝大凉时逢整年。凉国复国方才五载,可得如此盛况可谓拔萃,足见国民生活之安泰,新帝执政之有方。
远到祝贺的宾客陆续登门,敬北王府内几近空前热闹。南北两侧客苑的所有客房全部都被整饰一新,承住着自各国各地远来的贵族宾客。府内的下役每一日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尽量将一切都筹备得尽善尽美。王府每日门庭若市,宾客满盈,规模声势谓恢弘浩大。
那段时日很少可见李祁景的身影,前厅每日接踵不断的拜访与款待事宜,几乎尽数交由了岳忠处理,仅有清晨与下钥之时,才可匆匆一掠主人归赴的踪迹。除却前苑,后苑亦是不得落闲。光是府中宾客日常起居的安置布从便足已令人应接不暇,有时偶遇多加考究的嘉宾,接待起来更是教人焦头烂额,分外令人疲累。
如此持续了数日,一向禁劳耐苦的岳忠终于感到抗不下去,转而向慕容素请托协助。除却处理后苑,慕容素又继而接手了少许前苑事宜,主事礼贴记录与安置回礼。偶时应急,她业已会以纱掩面出亭迎客,更是无由引起了诸多猜度。
那些日子府中众人对这位不见其颜、额染月钿的女子颇为好奇,加之此前有关绝世艺姬的传闻,更是颇引人追寻的兴趣。关于散言,慕容素略有耳闻,却置若未闻。她很忙,也很累。每一天的零散琐碎已教她疲惫不堪,空闲时又要复续夜宴之舞的排练,几乎不曾一刻停歇,更是无暇他顾。这般坚持了半月之久,终于在上元节日落下半日闲适,被李祁景唤去一同观赏上元灯会。
良宵元夜,花市如昼。灯如火树,繁光缀天。
月色婵娟,鼓乐升平,无数名士伊人尽出,争睹帝都盛节之夜。云州城内人声鼎沸,喜气如潮漫涌全城。子央街上人流涌动,所及之处,处处笙歌,十里喧嚣。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上元佳节,云州的繁华果真不同凡响。”
隐在人流之中艰涩前行,望着周身喧闹绮丽的灯景,李祁景四下观赏,忍不住赞叹。他身侧的丽人一袭雪白狐裘,素颜似雪,不同于其他女子的艳妆华衫,如月的淡色匿在纷呈的人群中,却显着种卓绝群伦的靓艳。
闻言她略微转眸,淡淡望了他一眼。听他惋惜般继续叹道:“不像凉城,虽也有花灯集会,但年年岁岁一斑,总是有些寥落了。”
慕容素偏头静听,闻罢懒懒笑了一笑,姣好的容颜蕴着几许不在心上的散漫,静道:“凉城乃凉代交界,又是关隘之地,怎会如王爷所言这般。”
“再如何繁荣也无法同帝都相及,毕竟云州直属国之肺腑,自然是不同的。”李祁景轻轻一笑,“也难怪燕、魏、代等诸国都觊觎这中原腹地,如此繁华昌盛之象,确实令人垂涎。”
她默然不语,偏目望向街道两侧的灯景,大大小小的彩灯高悬,锦绮为帐,望之夺目生辉。沿街有不少卖灯的商贩高声叫卖。无数花灯形形色色,幻彩而鲜明。
“可喜欢花灯?”见她一直看着两侧的灯火不甚言语,他随意捏起了几个,抚在掌中左右翻看,“你喜欢哪一个?我送你。”
她本不想要,却懒于解释自己并不喜欢。看了半晌,干脆拾下了一盏桃花灯笼。掌大的粉桃烛火轻幽,以彩珠为饰,溢彩纷呈。
李祁景的神色微微一凝,“你喜欢桃花?”
她没否认,双掌轻托,淡淡的光映亮静月般的眸,“只不过可在这数九冬季见春花灿烂,觉得稀奇罢了。”
轻艳旖旎的桃色灯火笼罩着素丽清颜,衬出女子明艳绝伦的光彩。她淡然轻笑,笑靥映着那一抹飘淡的光色,竟教人心觉一种失魂落魄的美。
周围无数目光悄然凝望,一时俱屏住呼吸。灯火下唯见伊人笑意淡淡,惊艳得不似真实。
李祁景一瞬有些恍惚——
他方想说些什么,一声叫呵忽地断了思绪。大路中央猝然一辆马车疾蹄行至,车夫叫嚷着令行人躲避。周围的人群惊慌避散,人流猛地漫过来,惊起一片声潮。
猛然的受力推撞足有摔倒的趋势。慕容素一个趔趄,手中的花灯翩然坠地。眼见着便要摔倒,李祁景下意识伸出手,可还未及碰触到她的衣裙,人群中已有另一只手将她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