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什么?
以为她与他人不同?以为她只是普通艺姬?
他自己都心知这不过自欺欺人人的说辞。更何况,他又要怎么说,其实她一直不过是另一个女子的替身?
慕容素自然知道他想说些什么,幽深的眸子盯着他,笑意浅淡,似哀似讽,“能在这后宫长存不衰的女子,有几个可独善其身?陛下心知肚明,我本非善类。”
“……”他沉默,喉咙哽涩般得难受,再说不出什么。是他的错。她太像她,却不是她,他又怎能以慕容素的性情去要求她?她本就从未做错什么。
隔了很久,他忽地探过身,执起她的手。
慕容素怔了一下,下意识想抽出,抖缩了一下最终捺着自己停住了。
“你做的……很好。”少晌,他只期期艾艾说了这样一句,容颜含混难明。
作为一名棋子,她确实做的很好,出手狠辣一着中的。但是像她这般的女子,本不该成为一颗棋子。
这般反让慕容素怔愕了,久久不曾说出话来。
片刻李复瑾抬起头,顿了顿,扯出一枚笑,道:“阿芷。”
慕容素一怔。
“你进宫已久,在宫中这数月,可觉得滞闷?”
怔然地看着他,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木然地回答:“宫中生活奢华,起居优渥,只不过,过于刻板繁琐了些。”
李复瑾轻笑,“可想去宫外看看?”
“什么?”
他笑意更深了,尽量让自己话语自然,对她摊出手,“今日乞巧,宫外有会,朕带你出宫。”
·
七夕今宵看碧宵,牵牛织女渡河桥。
七月初七,凡间乞巧,繁花生树,河灯如星。
每年当此时节,无数才子伊人尽数流出,自长街灯市参聚集会。星灯漫流,湖水依依,脂香旖人飘市,遍地笑语欢言。
漫在长街的人流之间,慕容素轻衣素裹,长发清颜,几乎同普通民家逛会的行人无异。身侧的李复瑾青衣束发,亦是寻常装扮。
思索了良久,慕容素依然恍不过神绪。
她无法探晓李复瑾究竟在想些什么。本以为,她既将一切都已挑明,那么必然会遭得他的厌弃。素来饱有目的的棋子一直最为上位者深忌,故才有兔死狗烹的典故。而今一切却与她所想的不同。
她始终想不透。
周遭的灯火朦胧旖旎,飘香四溢。她一直不曾看景,更似对一切都没什么兴趣,只默然盯着地面前行。耳边笑语欢音,清歌隐隐,都似乎同己隔得极远,丝毫提不起兴致。
肩膀蓦地被拍了一下,她怔愕地抬头,一个魔鬼面具赫然出现在眼前,面具之后的男子青衣淡飘,声音浅含微笑。
“怎么一直低着头?”俊逸的面庞徐徐露出来,音容尔雅而怡人,“可有什么喜欢的?我送给你。”
慕容素怔了一怔。
这一刻的他笑意温润,柔和彬彬,一袭青衣如旧,恍如经年初见的模样。那时他尚还意气风发,她亦故我骄纵,策马同游,烟雨似梦,仿佛从未变过……
恍惚了一阵,她回过神,讷讷地自他手中接过了鬼面具。
木质的鬼面具龇齿獠牙,神容狰狞甚是骇人。她拎在手中看了半晌,未多时又放下了。李复瑾诧异了一下,“不喜欢吗?那这个呢?”
说着他又拾起了一旁的足铃腕链,叮铃细音分外悦耳。她却只是瞥了一眼,甚至不曾接过。
“都不喜欢吗?”李复瑾略有些失望,本以为像她这般的女子,都喜爱这些细碎的小玩意。
慕容素浅浅笑了,眸目依旧盯着地面,音线似水平静:“公子说笑,我自小长在民间,这些东西早已见惯,自然说不上喜不喜欢。”
李复瑾顿了一下,一丝失落瞬时蔓延,迅速熄灭了心头的怡悦。
一侧的河滩灯火轻延,香风弥漫,林列着无数着摊位,高声叫卖。空气中微风萦绕,铜铃轻飘,七色彩穗随风飘扬。
“公子,可要看看同心结?”
见有人行近,摊前招客的伶俐地召唤。眼前的二人一个风度俊逸,一位清颜似雪,立在一处,分外赏心悦目。小贩略一打量,递去一枚精致的缎结。
“这位公子,与您娘子一同买个同心结吧。愿公子与夫人同心同意,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