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么?!”李祁景骤然怒斥,掌下雪纸微翻,触在墨笔上划了老长一道。他眉目冷蹙,撕碎了半完的信笺,怒问:“发生什么事了?”
岳忠已顾不上主人的怒火,抹了一把身上的残雨,粗声答道:“王爷,白昭仪求见!”
这倒真令李祁景有些错愕,还不及宣召,一道人影已经推门冲进来,气息冰凉。
“杀了淇啸天!”
迎面而来的一句话音冷定决绝,比雨水更加寒凉,不由令李祁景赫然一怔。
“你怎么了?”发觉出她的不对,李祁景不禁心生怪异,可一时又说不出来。
“杀了淇啸天——”她音容急戾,却是比上一句更冷更狠。
他的目光渐渐凝住了,目光迅速掠过她的眉目,缓缓吐出两个字,“不行。”
“为什么!”慕容素气息乱了,胸口剧烈起伏。雨水顺着鬓角慢慢滑落,洇透了单薄的衣襟。明明是异常狼狈的模样,却莫名反漾得她眸目星亮,逐渐逐渐,晕出恨戾的腥红。
“目前还不是时候。”李祁景蹙眉淡道。心下却愈加惊悚,消无声息地向后退步——
“那要到什么时候?”
他顿了顿,“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急不得。”
她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盯着他,神情凝重如固。
冷凝的气氛愈加的诡异,时间愈久,就愈令人感到无比的压迫。隔了很久她深深呼吸,说出的话语却教他怔愕,“好。”
蓦地抽出他的佩剑,她决然转身——
李祁景大惊,忙追了几步,厉声而喝道:“拦住她!”
岳忠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扣住她的肩膀,谁知方才触及,竟蓦地被她劈掌震开了。她侧剑入袖,纤瘦的身影自眼前一花,很快消失于密沥的雨帘中。
“快追上她!”李祁景疾声道。
不好的预感瞬时腾起,再顾不得室外的滂沱骤雨,起身追出去。
·
夜完全深了,雨越下越大,天空仿若漏了一个巨大窟窿,任由冰冷的雨水肆意倾泻。闷雷连绵,闪电霹雳,压抑得令人透不过气。
淇府的大门紧闭着,风雨暴冽,瓦檐上的灯笼在漫天水瀑中可怜飘摇。一辆马车自街头行近了,逐渐勒住,停在朱色大门前。
静候少晌,暗朱色大门徐徐开了,管家执伞行近,恭敬迎接下车内的人。车帘微掀,一双精致的墨履逐渐踏出,正是左相淇啸天。
许是天气不佳,淇啸天的脸色并不大好看。管家小心翼翼地靠近,连命随从铺盖好了隔水的行毯,他蹙着眉踏过,一步步行上通向府门的台阶,正欲蹋槛而入。
铮!
那一声剑啸便在这一刻铮鸣而动,隔着遮天避地的雨雾,仿若刺破了空气,笔直朝着他眉心的方向凛冽劈来。
那煞气太过迫人,淇啸天几乎一瞬察觉,望去的瞬间,除却震怒更多的却是愕然。
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长剑啸鸣,面目凶狠,浑身被雨润得通透,面颊出奇的苍白。她的发甚至已经凌乱了,深墨色的发丝贴在雪白的颊上,惊人的美丽,又诡谲得如同夜雨所化的灵魅。
“昭仪娘娘!”——
远远追至的岳忠完全惊住了,碍于左相在前,步子一刹再不敢上前。浩然的雨声掩盖了他惊恐的呼叫,随着雨水冲刷,掩埋得不剩半分踪迹。
素白的影子缈淡得几近透明,又极尽了妖冶。不曾停顿,她皓腕骤转,拼尽全力朝他刺去。一瞬间时间似乎停滞了,倾天的大雨尽数逝去,只闻剑鸣孤号,铮声浩荡,余音轰鸣不绝。
时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天地荒渺,一切死寂。此刻她的眼中心中,万物无垠,只余这一剑——
然而她却未曾能够触及他分毫,无数暗卫如平地乍起,罗列如阵,数道剑光闪烁,阻去了她的杀袭。
漫天的闪电映亮了铺天雨丝,亦映明了所有刀光剑影,锵声震耳,冷雨似冰,激越而凌冽。
护卫相府的暗卫皆是蛛网所出,以一战十,武功自是精妙决绝。可大抵是她怒意过盛,数十武卫,一时竟伤不到她半分。她咬牙盎力,拼了力去阻抗,腕间急震,竟蓦然将几道利剑远远荡开而去。然而她到底武力不敌,悍不过如此严整急迫的攻势,顷刻便落处了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