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始至终,他就从未想过给她活路。从未有过。
“不是我……”李复瑾闭了眼。
酸楚的胸臆冰凉一片,他心扉剧痛,声音都似乎疼了,“那道命令……不是我下的。”
“有区别吗?”慕容素淡笑。面颊却有泪珠缓慢滴落,渐渐没了声息。
这一场迷局太大,牵扯太多。而一直以来,他都是最得利的那一个。她已乏尽了力气,不愿再纠蹙是谁下得命令,她只知道,毋庸置疑的是,这一切都是源于他。
李复瑾一瞬哑然,喉间似被棉絮堵塞,滞涩得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良久良久,他只说出了这一句,也仅能说出这一句话。
慕容素却十分平静。心仿佛沉进了玄冰湖畔,彻骨的寒层层包裹,已感不到冷意,更感觉不到疼。她久久凝视着他,忽地开口,“李复瑾。”
李复瑾怔了怔。
“你究竟骗了我多少?”
他微愕,心湖似被搅了一下,茫然而慌乱。
清冷的瞳光异常的宁静,没有一丝起伏。静静平视着他,她很快启口,“如笑是你的人,对吗?”
李复瑾一刹惊住,“你……”
“你想知道我如何知晓?”她微微一笑,望见他骤然惊忡的神情,心中一刹洞悉,愈加冰冷寒凉。
……
“云州城名楼闲逸居,酒菜天下一绝,公主难得出宫,不打算过去一瞧?”
……
“小姐,如歌,你们快看那儿!”
如笑讶异的呼叫,顺着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能在密密麻麻的人头中隐约看见一点火光,一个又黑又小的小影子在火光中肆意蹦跳,仔细凝望,竟是一只不足岁的小猴。
……
公主,快跑!
公主,是奴婢对不起你。
公主,你要活着。
……
……
她沉痛着阖上睫,胸口陈杂而无力,清冷的声音起伏不定,“闲逸居、说书、争执、相救、七夕节、打擂……我所以为的和你的每一次偶遇,其实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你与闲逸居洪掌柜相识十余年,那十年前的一切何尝不是你的圈套?如笑究竟是谁?你在我身边,又究竟埋伏了多少人?!”
他哑口无言,无法正视回驳一切真相,期期艾艾,终于说出口,“她是蛾网自小培养的死间,本名姓叶,名宛来。”
叶宛来——
慕容素遽然怔了一怔。
不知为何,乍一入耳,她只觉得这个名字异常的熟悉,却又无比的陌生。几欲脱口而出,却分明丝毫思索不起来。
“叶宛来……宛来……”喃喃低念,迷惘的声音似与记忆深处的一幕景象呼应,模糊得回忆不清。
……
她叫宛来,不过是我身侧曾经的一个婢女,无他。
……
宛来……
宛若伊人归影来……
一刹心电闪过,她恍然而悟,心头又惊又怔,“她和李祁景——”
“你知道?”李复瑾有些讶异,瞬息间又黯默下来,不再纠结,“她入蛾网时较早,曾在祁景身边时候一段时日。蛾网的死间要求绝情,可她与祁景之间却……”
叹了一声,他的声音很平,“淇玥偶然透晓此事,在跟祁景的一次争执中,赌气将此事告知了淇啸天,淇啸天才至此将宛来送入宫城。”
宛来……
如笑……
慕容素呆怔着,回想起那一苑的粲然桃花,脑海逐渐重叠起少女嫣然明动的笑靥,心中忽然感到透骨的悲凉。她吃吃开始笑,眼泪簌簌坠落,情绪频临溃散般迷乱。
“素素……”李复瑾心惊,步上前想抚慰住她,却被她骤地敛袖拂开,容色恢复了霜雪般的冷峭。
“李复瑾。”她冰冷地唤了一声,黝黑的眸光幽凉,“对你们李氏而言,有什么人,是不能被利用的?”
“妻子,手足,侍婢,陌生人……”点漆瞳眸含着清泪,彻透的明亮,“那些贫困孤儿,杀手死士,你不是认为,他们都没有心的!”
“素素。”他胸口闷痛,被堵住般异样的难受,低下声色恳求,“原谅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