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先生手扶银须,神情笃定,“有何不可能?你们可知,陛下年少时曾于何处拜师学艺?”
“官云峰!”席间立时有人高喊。
官云峰鸿鹄老人,惯有“帝王之师”名号,天下人尽知。
稍顿,说书先生问声又起:“那你们又可知,魏国公主宛月师从何人?”
这一问,再无人能答得上来。
众人面面相觑,说书先生堂木一摆,原就笃定的神气又盛了几分。
“前魏野史曾有记载,魏国公主宛月少年时期曾化名师从鸿鹄老人教诲,算来与陛下也算得上是同名师兄妹。君子美人,比翼连枝,互生情愫,共结连理,为何不可?换一言之,一国公主的生母有何不可说与人前?想来其身份必是有难以启齿之处,那普天之下,有这样的身份的又消何人?”
流传中兵戈相对的两位传奇帝王被生生说成了为乱世所困的苦命鸳鸯,打破了以往的认知。半晌的静默,底下有人哗笑。
“呵,这也不过是猜测罢了,要我说,什么‘公主’、‘生母’,都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虚假幌子,帝王家隐辛极多,又不便公之于众,说不准这位公主,不过是陛下一个特殊的癖好。”
“既是如此,又为何要大费周章侧立公主?不如直接给个直白的名分得了。”算得上刺激隐秘的话题,一言激起起众多茶客的兴趣,有人讪笑着辩问起来。
“什么名分?封妃么?六岁女童,怎样直白地给名分?”
“那何以至于给个公主之位?又是定国公主位从一品,可同皇后比肩。”
“若不如此,何以掩人耳目?”
“说不定……”
……
愈来愈多的人参与论辩,不时暴起阵阵哄声,夹杂着些许秽俗不堪的玩笑。人群里终于有人忍不住,一盏金锭丢于案前,当啷微响,“劳烦先生。”
旋即一道白色影子脱出人群,“我要点书。”
那是一个白面少年。
年龄不大,身形纤瘦,身后随了一个名相近岁数的随从,穿着用度皆是上品,想来是谁家游玩至此的贵公子。
将钱锭毫无声息地收入袖口,说书先生笑着恭维,“不知公子想听什么?”
“就听……”凝起的眸似乎思索了片刻,“宛月。”
宛月。
前朝叱咤风云的旷世女帝。
即位之始,以不输男子的雷厉手段整饬超纲,兴盛魏国。
若不是慕容念以奇诡谋略将其诱杀,今日的诸国之首当属魏国无二。
·
“宛月……”
雅间之内,仿若飘出一声细不可闻的低喃。
只是一个名字,可在开口的一瞬,语调却忽然有些晦涩难明。
案上黑子轻落,轻而易举便将方才白子已有的胜势打压了下去。
·
堂中,堂木又是惊堂一响,侃侃而谈。
“说起这宛月,大家所知的,都是她那不输男儿的杀伐决断,雷霆手段。可我今儿要说的,却是这位传奇女帝的另一面。”
“众所周知,这宛月本是魏国的公主,其上有一兄,乃魏灵帝。其父魏武帝自幼送兄妹二人至官云峰修习,练就了她一身男子的坚毅。奈何她身为女儿,一身谋略抱负无处可展。”
“前魏十三年,武帝崩,魏灵帝即位,不过三年,魏国便传出灵帝禅位之谈。然而,诸位可知其中内里?”
这一番言辞掷地刚强有声,又是从鲜有的角度忽然发问,自然无人答得上来。接连问了几名茶客,全部摇头言不知道。末了,说书先生淡笑,“内里便是——魏灵帝禅让实属迫下之举,事实上,是宛月作下犯上,弑兄夺位,自立为帝!”
话音未落,大堂轰然一片。
有疑问者厉声驳道:“怎么会?不是说灵帝自知能力屈于其妹,这才心甘情愿将帝位禅让?”
说书先生抚须而笑,“我且问你,若你是一朝帝王,可会轻易将江山帝位尚让他人?”
“自然不会。”回答声毫不犹豫。
“那便是了,你我等无名之辈尚且如此,那灵帝已居高位,又怎会简单将帝位拱手他人?”
听着似乎有理,席下开始有人三三两两颔首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