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民众目不转睛,所有人都被交战吸引了。从无有人见过这般冷厉诡淬的刀法,刀刀狠绝,招招毙命,如电光般迅速得可怕。那一道深墨的影子,更如若夜化的鬼魅,冷冽无情。
李复瑾从旁冷望,却愈望愈加心惊。望着那般锋利淬齐的左手刀,头脑轰然空响,久久无法平息。
是他……
他是七十一。
当年那个自暗厂中唯一逃脱的,惯以左手杀人的七十一!
慕容素的面庞以震惊住了。可逐渐逐渐,她已发现了他的对战愈加吃力。他的力道似乎在轻微减弱,无法支撑这般长久的车轮战术。更令她忧心的,是她已看出他身上落上了伤痕,只是隐在黑色墨衣之下,令人探不出端倪。
这数年的一朝一幕又一次掠过。他的每一次对战,每一次遇险,每一次受伤……他身上那深深浅浅无法消逝的伤疤……
早已说过,不要再让他受伤,不要在让他陷进这般艰险的境地,可是他却又一次亲手将他推入了这个险境。她突然间很恨他,恨他为何要一次次这般执着,恨他为何从来不考虑自己。却更恨自己——
大颗的泪簌簌滑坠,她拼了力嘶喊:“莫钰!你走!你快走!”
“你来做什么!你又救不了我!你快走!”
“我不喜欢你!我早就说过了,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你这样根本就没有意义!你走啊——”
……
兵戈刺耳,刃啸震天。
她知道他听见了,可是他却无暇顾及。手中的刀招更加凌冽,亦更加决绝,尽透着无穷凛冽的杀意。
将她的话一一入耳,李复瑾的心中五味杂陈。
隔着遥远的距离,隔着急戾的对决,隔着漫天的阴云血雨,他静静地看着极刑台上的慕容素。看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倾滑,看她疯一般嘶喊,看她的视线始终望着对战中那一道墨影,眸中透出的,是担忧,亦是柔情。
似乎有什么突然变得明晰,仿若被风徐开的迷雾,现出了背后□□的真实。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心里的,是他,一直是他——
胸怀一丝空洞,紧接着,一种愤怒自心底升腾而起,说不透是嫉妒还是什么。他紧握着拳,眉宇飞快掠过一抹戾色,骤然怒道:“放箭!”
硕大的南山周侧,浩渺的山巅之上,上前轻甲瞬间倾起,引箭执弓,直直指向那重卫包围中的缈淡人影。
慕容素看到了,整个人顿时一凛,下一瞬,骤然疾喊:“不准放箭!不准放——”
“皇兄!”李祁景亦是大惊失色,一瞬白了脸,“皇兄不可!冷箭无眼,杀了刺客便罢,若是误伤了民众又该如何?皇兄三思!”
他却并不理会,手臂倏然一扬,一瞬而喝道:“放箭!”
“李复瑾——”慕容素的眼泪流了出来,嘶声怒喊:“你若是敢放箭,我定粉身碎骨,也要杀了你!”
然而她已然晚了。
刹那间,无数破空冽音簌簌响起,夹杂着疾冽的速度,向着包围中间飞去——
四下的民众猛然乱了,惊叫嘶鸣声骤起,生怕盲箭波及自身,纷纷尖叫逃窜。硕大的刑场一片缭乱,杂沓不堪。
那箭雨一波方起,紧接着连着第二波,第三波……密密麻麻,自高耸的南山山顶飞掠而下,几乎将整个天空全然遮蔽。上万支利箭连绵成雨,飞讯着极速闪来。
“不——”
慕容素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厉而尖鸣,几乎不似自己。她拼命地挣扎,拼命地想要挣脱开束缚的铁链,可是却丝毫挣不开。眼泪大片地落下,她猛力嘶喊:“莫——钰——!”
……
无数的箭矢。
无数的声音。
纷乱之中,莫钰横刀于胸,猝地腾身。他的左手紧握淬锋,身体轻旋,用尽全力,向周侧划出一抹刀光——
那是莫钰划出的最冽的一刀,犹若一把巨大的斧,几欲挟着可开天辟地的劲力与迅捷,惊震人心。
那明明是极短的一瞬,可此刻自慕容素眸中,却似乎变得无比的漫长。
那一瞬,无数箭镞被他猛然斩断,亦有无数,穿透了他的身体——
密密麻麻的残箭自他身下堆叠成一片小山,他静静落在箭山之上。猛地挥断了穿膛而过的箭镞,趁着停白的空隙,飞快朝着刑台之上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