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样傻……”
“为什么你要为别人出生入死,你为什么从来……你都不想着你自己?”
低哑的声音几近呓语,逐渐消逝了。轻轻握着他无力的手臂,那青白苍劲的手似乎微地动了动,倏地坠上了两滴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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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伤情已然好转,然而随后的几日,莫钰却一直没有醒来。
慕容素依旧不分昼夜地照看,静静伴在他的身侧,替他换伤喂药,拭脸擦身,一切事物皆亲力亲为。她不再沉默,似乎忧心梦中的他太过寂寞,特意自一些年幼的道童手中寻来一些话本,倚在榻前为他读念。
每当有人经过这间小屋,总能听见屋中的女子轻缓温柔的声音,似水如歌,如飘渺无形的云雾,慰人心安。
未过多时,那些话本故事也被她逐渐念完了。可慕容素却不愿静默,便逐渐开始对他述说曾经的往事,她说了很多很多,从相识说到相知,从过去说到现在……那些几乎被尘埃掩埋的深深往事,在她的叙说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她每一日都要说上许多许多的话,似乎怕他忘却,又似乎是在无形的提醒自己。偶时她累了,便伏在他的身边,蜷然沉睡。
那一日她照常替他拭身,整理衣物时却倏地有一样小物掉出来。那是一枚月黄的荷包,已陈旧不堪,下坠的流苏都已磨损,荷包的边沿绣着一个小小的月标。慕容素有些微怔,恍然思起同样的荷包自己似乎也有一个,只是很久很久之前,被她仓促送给了别人。
“你竟还留着它……”她有些微讶,凝视着那个荷包,记忆似乎翻卷袭来,依靠着床榻坐下来,“我的那一个,都已不知道流落到何处了。”
指尖轻轻触过那一点月辉,她轻轻微笑,“你还记得,它是怎么到你身边的吗?”
身边自然没有声音,她已然习惯,轻微叹息了一口气,“我还记得。”
视线从荷包转向他的脸,她轻言喟叹,“这是我娘送的,我们一人一个。你还记得吗?”
“她做了两个荷包,一个云青色,一个月黄色。原本,青色是你的,黄色是我的,可是,我却抢了你的……”
那是她第二次见到莫钰——
……
第一次见到他,他满身血迹,晕倒在雪地里。她惊慌失措,跑很远唤来了母亲。那时她还以为,他已经死了,死在了冰天雪地里。
母亲救起了他,为他裹了伤药,洗沐过肤发,又为他换上了崭新的衣裳。将他领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几乎怔住了。她几乎认不出那便是方才雪地的小丐,他那样的好看,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孩子。明明脸色雪白,深幽的眸却晶亮晶亮,亮得仿佛揉进了碎星。
她笑嘻嘻地立在他面前,就那样望了他很长时间,然后对他说道:“我叫素素,你叫什么?”
“……”可他却没说话,只是用那样星一般的眼,一直冷冷瞪着她,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眸瞪到她心里。
……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青色,只是你就那么瞪着我,又不和我说话,我真的很生气。所以我就故意抢了你的,可是我想让你注意到我,想惹你生气……”
她轻轻笑了,眸中似乎有了点水光,叠起双臂凑近他的脸,“可是你怎么从来都不生气呢?不管我怎么气你,怎么惹祸,你好像从来都不生我气。我真的很没成就感啊,真的……”
心头涌溢了几许酸涩,她微蹙了蹙眉,强捺下了酸意,轻道:“告诉你个秘密!”
“……”
“其实我一点都不怕你。”
静静俯望着他的脸,她微笑,眸中晶亮,“在宫里的时候,他们都说,我怕你,其实我根本就不怕。好多次惹祸,我也都是故意的。我想试探你的耐力,可是,却好像从没成功过……”
玉雕般的侧颜沉静而安宁,没有半分动容。她轻触了触他的唇,“现在想想,真是很幼稚……”
“后来,我终于能成功惹你生气了,我发现,很轻松就能让你生气。然后发觉,原来惹你生气,是这么简单,好像只要关于我的事,你总是会很容易生气……”
长久凝视,她几乎能听见他的心跳缓而沉稳,平序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