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复瑾低声笑了。
“走了!”没好气地命令,慕容素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毫不在意地折了树枝丢落一旁,他亦然跟了过去,刚走几步,蓦然察觉到一丝不对。猛地回头,就见不远处一个淡影倏地一闪,很快隐没于层层殿宇之后。
李复瑾笑容淡了。暮光笼着清雅的俊颜,神色模糊而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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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至三更,万籁俱寂。
半开的窗棂透着夜风的凉意,也似乎方便了夜中的行者。
李复瑾坐立房中,不紧不慢地挑弄着一案的茶具。倏地窗口嗒然一响,一个黑色的影子灵活翻入,恭敬立于面前,“公子。”
无声斟上两杯清茶,李复瑾推了一杯至他面前。等他饮完才平声开口:“怎么样?”
一张薄图立刻展至男子面前,图上画笔密麻潦草,不甚美感。
“这是整个宫城的舆图,标红处是岗哨,除却汝坟殿和御居殿,其余皆算完整。”
“很好。”他凝视着整张舆图,薄唇抿出了一丝微弱的弧度。
任务完成,黑衣少年却没有离去,自顾夷犹了片刻,“公子。”
“说。”
少年略一踌躇,“淇先生让我问你,你既已入殿,那前日所量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李复瑾的眸光微动了一下,“不做。”
“不做?”
“嗯。”他执杯啜茶,容色沉静而冷定,“我才至汝坟殿,局面还尚未摸差清楚,怎么做?”
少年有些为难,“可淇先生说,快刀斩乱麻……”
“侯平。”忽然一声轻叹,断了少年踯躅的话音。
李复瑾淡淡地回视,话语仍平却已隐含精锐,“你从命的,究竟是李家,还是淇家?”
侯平一凛,立刻曲膝跪下去,“侯平一家人的性命都为老爷所救,侯平自当此生听命公子,纵死不悔!”
“既是如此,我说不做,你当如何?”
“属下明白了。”
“去吧。”启手倒掉了半凉的茶水,他又思虑了片刻,“还有,转告淇啸天,别让他的线人再跟着我,他要防的不是我!”眉宇间似有重重阴霾交织压垒,俊颜格外蓦然慑人,“这汝坟殿可不止表面这几双眼睛。如果不想让我死,他最好就别擅自行事!”
“是!”
身形一掠,黑影很快没入浓黑的夜色。
李复瑾慢口饮茶,视线漫漫回至舆图,黑眸逐渐凝冻。
入殿很顺利,可探触之下,才发现行事要远比计划中复杂。身份成谜的少年,讳莫如深的生母……这燕宫里所藏的讳密,恐怕比他想的要多的多。
遂他断不能认同淇啸天的计划。这种情形之下,他唯一要做的只能是什么都不做,尽量获取所有人的信任,彻底在这汝坟殿立定脚跟,任掘不可动摇。
尽数将舆图上冗杂的画面收入于心,他毫不犹豫地引来烛火。火舌舔卷,薄图之上的皇城恢宏而巍峨,顷刻化为灰烬。
第21章 和亲
要如何在受人疑忌的情况下扎定基础?
即便努力收敛了身侧每一丝可能暴露的蛛迹,断了所有与外界的联系,把自己完完全全当做一名普通的侍卫,谨言慎行。却还是能清晰感受到身上那双探视的眼睛,时刻不曾松懈。
那把未曾开刃的钝剑,无疑诠释了他现在的立场——即便他是寒锋厉刃,有那个少年的戒慎,也不可能绽出一丝锋芒。
所幸他探事敏锐,很快发觉出那迷一般的少年与慕容素之间颇为诡异的氛围。从如笑广常那里旁敲侧击,得知的结果与所想并无太大差异——这二人正处冷战。虽不知其因,但这无疑对自己有利。从当下的情况看,慕容素是那莫钰唯一的凭支,若失了她的倚力,无异于断了他手中的淬锋刀。
而这一点,莫钰自然比谁都更心知肚明。
与她长时间的僵滞毫无益处,反而可能正中他人的下怀。不是没想过示弱缓和,可每当话至嘴边都不禁刹口,最终又原封吞回,反而更淀了尴尬。
素日以来她却不落闲,离了他的寸步不离,反而更与那男子日渐熟稔。初时说是习剑,后又因寿宴渐至,偏生要做什么剑舞,较之相下,他显成了局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