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百尺——
百尺以外,直通皇城的子央街道。
笃定了时机,他蓦然开口。
“如笑!跑!”
·
这一跑,又是好一阵鸡飞狗跳。
时近七夕,云州城内游人如织,摩肩擦踵。
人流甚密的子央道上,熙攘的人群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猛然撞破。两个少年跌跌撞撞地从人流中穿过,不多时,又一支磅礴队伍呵嚷着远远追来。
接踵比肩的大道上被生生辟开了一条道路。场面着实令人咋舌。在过于拥挤的街市上追逐并不容易,庞大的队伍更不如两人穿行灵便,没多久,便已拉开好一段距离。
不远处一座巍峨壮宏的宫城跃入视线,少年大喜过望,脚步也不由慢了一些。
可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
大道街角,突然窜出一辆无人驾驶的马车,惊得人群骤然散开一大圈。
那马似是失了控,横冲直撞,笔直地便朝着少年的方向奔腾而来。
他本能地闪躲,却已来不及躲避身边的人。身子一歪,便接连带倒了身侧的一片行人。
“公子!”随从惊唤。
耳边传来犀利的烈马嘶鸣,那马前蹄高扬,眼看就要落蹄而下,眨眼间就能将她的头颅踏碎!
千钧一发,人群里忽然闪出一道青影,利落地跃身上马,一跃一按,在马蹄即将落前猛地勒住了缰绳,堪堪避开了他。
一瞬,淡青的影子落入眸中,让他登时有些怔忡。
那是个面相清俊的男子。
青衫俊颜,年近双九,气质温醇亲和。垂落的眼睫半遮住星眸,掩不住眼底的温润冷定。右侧腰间松松地缀着一支玉笛,线条分明流光溢彩。
他惊魂未定。言谢的话还未脱口,远处便有一阵脚步急声沓至,“抓住他们!”
少年猝惊!
转身想逃时却已无处藏匿,顷刻便被层层围住。
“给我上!”酒馆掌柜不容置喙地责令,瞬间几十根长棍夹着风声当头罩下,直袭面门。
随从惊声尖叫,张开手臂想护住他。可四面围困,根本挡无可挡,眼看着长棍呼啸而下,一道青色影子忽然一闪,顷刻间数名伙计接连翻倒,轻松便解决了争闹。
“此处距皇城只一里,真属天子脚下。王气蒸蔚之地,你们是要在这儿打死人吗?”刹时清音脱口,似一道平滑的刃,不沉,却莫名带着震慑。
“你是何人?”这显然是不速之客,掌柜的语气不太友好,“认得他们?”
“不认得。”男子道:“我只是个游人,无意路过此地,看到你们这么多人对他们两个,一时有些看不惯。”
“既是如此,还望公子不要多管闲事,我与这二人之间是私事,他人不便插手。”
“我从不多管闲事。”他这样说,却似有些漫不经心,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可是,你们拿了我的东西。”
东西?掌柜眉目之间现出了迷茫,“我何时……”
男子只笑而不言,目光轻敛,带着众人的视线往地下一扫。就见七扭八歪的店伙脚下,正踏着一枚雪白的玉佩,玉佩沾染了泥土,已经看不清最初的光泽,却仍可探得出名贵。
他的腰际飘着半截断裂的绦带,那该是他宫绦上的玉坠。
掌柜的脸色顿时发白,“这怎么能算……”
“为何不算?”他话语淡淡,脸却徒然冷下来,“适才这位小兄弟好心帮我拾捡遗落在地的宫佩,是你的人忽然跑来。此玉价可敌城,他们听命于你,那追责起来,应该是你的责任。”
望着掌柜愈加扭紧的眉,他片刻又低笑,“罢了,我看这位小兄弟并非奸恶之人,你先说说他们如何开罪了你?让你要下如此重手。”
无奈竟碰上这样一人,又无端授人以柄,不得已,酒馆掌柜只能将前因后果完完整整叙述一遍。
四周徒然炸开议论与评笑,他脸色怒青,却无可奈何,只能阴厉地盯着眼前的人。
那男子却全然视而不见,闻言少晌,尔雅地笑起来,“那依你之见,这位小兄弟该赔多少?”
不知他这一问意欲何为,闲逸居掌柜拧着眉,看得出这行容贵介的男子远非少年般可欺,只能硬着头皮吐出一个高额数目。
“你这是敲诈!”闻及骤然长了几倍的金额,少年却霎时怒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