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梓立于一侧冷眼旁观。慕容念异常漠然,听其闻矜,轻一拂袖丢落几封密笺。
密笺很薄,行文笔迹却异常熟稔,她只轻一瞥便脸色刹白。定了许久,俯首下去,“陛下,臣妾承认,公主与拓跋冶私通之言,确是臣妾指使,可宴刺一案,绝对与棠氏一族无关!”
“如今人证无证皆在,你还矢口狡辩。”
“这是假的!”瘦削的双手恨然紧握,她银牙狠咬,怒火引燃了双眸,似恨不得将背后之人挫骨扬灰,“臣妾发誓,臣妾从未同兄长通过此信,这定是他人为陷害臣妾及兄长所创制私放的伪作之物,还望陛下明察!”
“你说这些皆是伪作之物?”慕容念面不改色,神色决然而不容置喙,“既是如此,你告诉朕,你的央华宫向来戒备严密,谁可在你的寝殿私房此物?还有这通敌之信,棠黎的密室机关重重,除却棠黎本人,又有谁可随意而入!”
棠妃脸色骇白,未待驳口,接然而至的威压令她赫怔,“而且,你以为年前你与棠黎的谋划,朕全然不晓?”
“张晋,沐之靖,卫相……”冷冷念出几个名字,慕容念漠地一哂,一封陈旧的私信落入她膝前,“重金收买外官,笼络朝臣,私训府兵……棠黎究竟想做什么?莫不是要造反么!”
“不是!”她猛地驳口,枯槁的容色一片灰霾,“我们只是——只是……”
“你们想让群臣上谏,力保小枫入主东宫。”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她,慕容念话锋隐露薄讽,“大燕建国不过十年,小枫尚未及笄,你这个母妃,对这储君之位倒是急得很!”
“臣妾知罪!”心头疯涌着说不透的骇然和空茫,棠妃以额触地,咚然一响,“可臣妾愿以命起誓,宴刺之谋,绝非臣妾指使!”
慕容念却不愿再听,断然转身,“来人。”
“陛下!”棠妃大惊失色。
“陛下。”紧闭的宫门轻地一翕,卫央只身踏进,恭敬躬礼,“枫殿下求见。”
“他?”慕容念微一蹙眉,却并不意外,瞬间淡道:“不见。”
“可……”卫央面露为难。
殿外是时忽起一阵骚动,行拦喝退声频频响起。未已,一个黛色身影已然破开重重禁卫闪身而进入,屈膝跪地,“儿臣参见父皇!”
“你来做什么。”慕容素面无表情,气势淡漠威迫。
慕容枫面白如纸,背脊如竹笔直,话音十分清晰,“儿臣来请父皇恕罪。”
“你想替你母妃求情?”
默了顷刻,他闭了闭眼,昂首吐的却是两个字,“不是。”
不待慕容念问询,他立即又道:“儿臣此番,只是向父皇请罪,请父皇恕罪!”
脱口的话令屋内的所有人都稍一错愕,慕容念怔了一下,“请罪?”
“是。”深吸一口气,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俯首定声道:“儿臣有罪,母妃之行,儿臣实际早前便已知晓。是儿臣知情不报,酿流言沸国,皇姐受辱,大燕沦为诸国笑柄。儿臣自知有负父皇皇姐,儿臣知罪!”
“枫儿!”棠妃大惊,蓦地出言喝止。
慕容念神情凝缩,目色寒如冷刺,“你早就知道?”
“是。”
顿了片刻,慕容念漠然一笑,“好……”
好什么他并没有说,却教屋内众人心泛悚然。慕容枫此举看似克己揽过,却极易引得慕容念误认他蓄意夺嫡与之联合,失为一个糟糕的办法。
“陛下。”稍一静默,棠妃心头一横,决然叩首,“臣妾蓄意诽谤,欺君妄上,罪该万死!但臣妾以命担保,枫儿同此事毫不相关,陛下明鉴!”
慕容梓也终忍不住出言,“皇叔,依阿梓看,此事必有……”
“郡姐稍安勿躁。”她话未说完,慕容枫已然凛声截口,垂首清道:“儿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欲自辩,只是儿臣顾及母妃生育之恩,左右为难,尚才行错。母妃之过,儿臣不敢妄求父皇宽赦,只望父皇可应儿臣一求,以抵缓母妃之过。”
默然盯了他良久,慕容念凛然开口,“你想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