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宴至中时,他借口离席。
灯火通明的大营抛在身后,夜色笼罩了男子挺拔的身影。不远处的军营烛影遥遥,似乎还可隐隐闻得冽刃相击之音。他警惕地环顾四周,以指做哨,轻轻吹动指节。
一道鸣响立即彻响荒原,响声经久不绝,仔细听去,竟同野雁的嘶鸣无异。然而良久,回应的却只有田间的虫鸣。
心头一道诧异闪过,静了片刻,他再一次发出哨鸣。
倏地,四周暗沉的夜却猛然不见了。
周侧突然乍亮,一簇簇鲜明的亮黄似乎平底而起,很快将他包围。他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火把的亮光映明天地,在深黑的荒野中辉映仿若白昼。
冷刃声轻响,徒然一凉,拓跋冶猝然睁眼。只见一个少年执剑抵在身后,稍一不甚即可毙命。
“太子殿下可是找他们?”冷漠的话音带着轻讽。立时周侧有数百人涌上,每人的掌下都押着一名墨衣行者。无数短刀匕器丢落在地,却分明是代国的器械。
耳侧的声音很冷,却异样的熟稔。拓跋冶难以置信,蓦然回首,望向身后的少年,“竟然……是你。”
“你看好。”少年近了一步,声线压低,微弱的语声仅他一人可闻,“我不是侯安。”
心头一抹惊诧闪过,拓跋冶凝起目光,视线自他的面庞一寸寸扫过。眼前的面孔分外熟悉,可仔细观望,却分明不见印象中眉角那颗微弱的小痣。
似乎猛然思透了什么,层层包围之下,拓跋冶倏然笑了,笑意却异常的冷,“果然……好计谋!”
侯平无动于衷,腕间的剑未动分毫,做出邀恳的姿态,“代国太子,请吧。”
·
“胜了!”
汝坟殿的殿门被猛然推开,广常冲进来,兴奋得不能自已,“公主!凉北捷报,拓跋冶撤兵了!我们赢了!”
慕容素正在中庭习剑,闻言手中的短剑蓦然坠地,呆怔了好半晌,“胜了?那……”
李复瑾……
心头的名字即便未脱口也教人心知肚明,广常舒缓了下呼吸,“公主安心,李监军安然无恙,听说此刻已经班师回朝,不日将抵达云州!”
要……回来了吗?
慕容素有些恍惚。
仔细细算,如今距离出征已有七月之久,每日关注着凉北一战最新的战况,从最初的艰难险阻至如今的势均力敌,心情随着战事一同起起伏伏,祈祷着大军可早些战胜平安归来……
……
不管是公主还是慕容素,我都想抓住。
相信我,我不会死,而你……
可不可以等我?
……
想起那一晚,黑暗的夜色看不透分毫情绪,也掩盖了所有未曾言明的心思。她不懂他说的那些话背后何意,或许是逃避,更不曾想过之后如何。她只当这一战凶险,而归来的时日甚远,那些千回百折的心臆,永远不须忧心面对。
而今,真的要回来了……
她忽然失了神。
第41章 赐婚
凉北一战的胜利遍传了整个大燕,无疑,引起了举国喧沸。
无论从兵力还是数目,大燕看似都无法同代国相匹敌。未曾想这一战竟真的会取胜,且兵队失损尚小,更无损一村一城。当初无数的质疑和反对顷刻间被湮没殆尽。一时之内,举国上下只闻对凉北军队的赞贺之声。
七月初八,兵队班师,抵往云州。
再不同于举兵时的一路荒凉,自南一路而行,每过一城,望目皆是民众的炽烈欢迎。所到之处观者如云,鼓乐动地,空前的盛况几乎可同建燕初年的列队相比拟。
及至云州已是月末,正逢烈暑。整座帝城烈日当空,城内却万民倾动。遥远便望城楼之上旌旗飘扬,庞杂的观者队伍足令人咋舌。隔着百里望见列队,喧沸之音已弥漫上空。不多时,云州的城门缓缓而降,华辇出城,竟是帝王圣驾亲迎。隔着数米战队止步,为首的将领率先下马,单膝叩拜。
立时万民朝拜,共贺北镜胜战外敌,大燕繁盛兴隆。数万民声彻响都城,整个云州盛况空前,场面足令人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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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战得胜,举国欢庆。坊肆人人津津乐道高谈阔论,朝内自然同样繁闹。
如此艰难的一战奇巧取胜,封赏必不可免。细数着这一战中每个重臣力将,朝中的奉承之态立时显著。主将沈卿宋毅无法规避,而其中最不可忽略的,却是巧谋胜策的监军令李复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