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默默观察兼看马的暗卫们全程目睹了遥光这猴儿一般的身法,觉得西燕国君莫不是也在丛林里训练过一段儿。其实还真让他们猜着了,为训练武赋异禀的遥光,前西燕国君和武侯叶老将军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遥光的童年记忆,就是十二岁被扔去农庄下田,十四岁被打发去丛林野营,十五岁被派去沙漠带兵。所以寻常的野外求生活动,一般都难不倒她。
上马继续向北,遥光绕开南疆营地所在的雍关,往青城而去。
一路快马加鞭,以此速还有三日便可抵叶老将军的细柳营。但此时,遥光的心情毫无目的地将近的轻快,她快要被悲伤与愤怒淹没。
自雍关一路北上,途经十城六邑,分属燕王公、燕周侯、燕鲁伯三家的封地,此三地若不是紧邻,已完全看不出还在一国之内。
燕鲁伯坚壁清野,闭城锁关,已有近一月。西燕鲁氏,历代任太史一职,掌朝堂百事记载和古史研究传承,自有为史者的坚守,与文臣的一身风骨。国君失踪,忽入乱世,仍固守采地,封城保民,秉本尽忠。说他们迂腐不知变通也好,缺乏引领时势的枭雄气概也好,遥光只为西燕有这样正直忠诚的臣子而感激。但在已持续将近一个月的全国混乱中,鲁伯封地能继续坚城闭守的时间也所剩无几,存粮、兵弹、信心,都在告罄的边缘。
燕王公与燕周侯曾为一丘之貉,现下观其封邑的形势,两家应是闹掰了。周、王二族均是西燕延续百年的名门,又因封地毗邻,早已姻亲交盘,势力相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如今,城中满目狼藉,灾民遍地,冉兵肆虐,王公府大门都被铁蹄踏破。应是周、王两家在与东冉勾结一事上出现了分歧,不过是因王家一开始就拒绝与冉沆瀣一气而终止合作,还是因利益分配不均而撕破脸,遥光就不得而知了。若是前者,将来还可留王家小辈一条生路;若是后者,则当与周氏一并彻底抹去。但无论如何,“神仙”打架,伤及的是平民。
而投奔了东冉的燕周侯,其领地的情况却也与燕王公的差不了多少。只凭着豢养的一点子私兵,就妄图与东冉坐下来谈条件,无异于与虎谋皮,燕周侯势力已完全被辖制,冉兵登门入室,进驻城内周侯府的大门虽仍完好,府内却也已被东冉征用了。眼下燕周侯与燕王公的区别,也不过是被贼破开城门,还是自己开门迎贼了。
东冉治军,极为放纵,任官军逞威。商铺的货品被抢掠一空,稍微像样的民舍被兵卒霸占,秋季将收的良田被战马踩踏,田边街上满是流离失所的老幼妇孺。遥光一身铮铮铁骨,五岁丧母后再未哭过,十五葬父时亦不曾掉一滴泪,此时打马奔过一座座支离破碎的城池,眼中酸楚终于淌落下来。这是她的国民,因她的无能、她的大意,而被倾覆了人生的芸芸之众。
天色将暮,遥光行至潼城郊外的一处高地,在这里,能看见一路走来途经的几座城。她停缰下马,双膝触地,向城中挣扎求生的臣民遥遥拜首。
西燕已是分崩离析了。
对比小半月前曾在南凉边境所见的桃源,田野阡陌俱丰收宁和,黄发垂髫皆怡然自乐,往来种作均井井有条……冲击来得格外猛烈而沉重。
遥光攥紧了握着缰绳的拳头。她要这天下,尽终归一统;她要这苍生,享万世太平。
为此一愿,西燕遥光赴汤蹈火,虽万死不惜。
作者有话要说: 写女主奔赴战场的时候不知为何脑中总浮现白狼从下路跑向敌方防御塔的场景,身后跟着亲密战友鸩和一队小兵……
暗卫:???
明煜:好想摸摸白狼遥光的耳朵和尾巴(?﹃?)
☆、战起
自地上站起身去牵马缰时,遥光察觉到声响,稍一分辨,神色冷凝下来。她翻身上马,向身后的暗卫微摆手,示意他们不必现身。
不多时,前面路上出现了一小撮东冉兵卒,约有十人,手中还提着粮食衣物,显然是刚从前面村庄打家劫舍而来。
那几个东冉兵确实才劫过三里外的一处农庄,且此行收获颇丰,正有说有笑地回城。忽见面前路中央出现一名独身女子,盈盈高坐马上,是从未见过的仙姿花容,恍若神女下凡尘。细观之,云髻高攒,杏眼睥睨,樱唇紧抿。射来的眼神冷漠凌厉,只眼眶微红,削减了几分威势。
虽感到压迫,几人中有那色胆包天的忍不住开口道:“小妹妹一个人赶路?天都快黑了,是不是吓哭啦?不如同哥哥们回城里,哥哥带你快活快活啊!”说完猥琐地互相挤眉弄眼,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