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备车出宫——不,牵孤的马来!”
一骑红尘奔南门而去,将近时,却忽生出些久别重逢的忐忑来。马的蹄点渐渐放缓,在青石官道上踩出细细水花。遥光牵动缰绳打了个转,才继续向前穿过城门。
再一抬头时,她愣住了。才先前所闻“浩浩荡荡绵延好几里的聘礼”,原本以为是府尹见到跨国喜事难免夸张,此时眼见,方知那形容已是吝惜了笔墨。
天色已暗,连亘十数里的红色油纸伞被其下盏盏灯火映亮,朵朵红盖相接,直蜿蜒向远方。一眼望去,宛若一条流转着莹莹暖光的红色缎带,系在雒都上。
而阔别了半年的人,站在十里红妆的队首,站在她眼前。
“南凉明煜,求娶西燕遥光。”他向坐在马上的她深深望去,一如多年前的初见时。
遥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马,也不知道花了多久走上前与他面对面。
“瑶瑶,今天是我的生辰。我从不曾许过愿。我此生唯一的愿望,全部的野望,就是你。”
他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吟诵起一支古老的诗歌:“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遥光沉溺于他眼中跃动的温柔灯火,点了点头,“吾亦然,阿煜。”
伸出手,他接住。
一霎那,似触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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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番外。
小剧场:
明煜:瑶瑶,今天是我的生辰。
遥光:嗯……我的生辰要早两个月,那我岂不是每年都有两个月比你大三岁?叫姐姐!
明煜:……姐、姐姐……(日常委屈巴巴)
☆、番外 早熟
“看这下垂的小眼角,直愣愣地盯着人瞧,简直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遥光抱着小婴儿在灯下细细地看,时不时与明煜交流着感想。明煜却不答话,因为他眼里并看不见什么孩子,只看得见身旁抱着孩子的女人。年岁不可避免地在她身上留下印迹,但他觉得现在的她比年轻时候更美,与那时的面貌相比,她面容的每一丝纹路,她鬓角的每一根白发,都一年年地沉淀出更多的雍容与昳丽,尤其是此刻,烛火温柔地洒在她和小婴儿的身上,仿佛具象可见的母性光辉。明煜久不见她抱孩子的样子,此时看得一瞬不瞬。
遥光怀中的是长女的新生子,两人的外孙,唤作桓嵘。君权乃神授,王族为神裔,子女无姓无氏,父母只为其命名。
明煜和遥光在廿余岁成婚,算是晚婚了,长女稷昭成家却早,十六岁就觅得了夫婿,可能是独立得早的缘故。
——毕竟,父亲受不了与母亲聚少离多两地分居,早早就开始让她接触政事。十二岁时稷昭即登基为西燕国君,然后明煜就将遥光和九岁的儿子南庚拐去了南凉。
两年后,南凉国君明煜与西燕前任国君遥光之子南庚继位。
被迫早熟的两个孩子接手了国家,撒手不管的遥光和明煜就去遍走河山了。
他们从明煜长大的地方开始。
“母亲希望我做的,我一直都知道,但她从没要求我什么,更没有迫使过我。但我自小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又有大把的时间,所以干脆遂了母亲的愿望。不过她最终也没有等得及愿望成真的那天,没有她看着,我一度想放弃。可待真的做了国君,国家兴亡系于一身,我才真正意识到责任之重,虽觉了无生趣,但说放手就放手是做不到了。幸亏不久就遇见了瑶瑶。”明煜在母亲墓前上了一炷香。
遥光向墓碑深鞠一躬,也递上一炷香,轻声道:“谢谢您,您把阿煜养育成了很好的人。”这个女人,她的生活充满了苦楚,她的心里虽有嫉恨,虽有不甘,却从不曾用阴暗的情绪逼挟儿子。遥光真的感谢她,她是个好母亲。
后来,他们历览南凉的风土,他们走过已是燕凉附属国的冉,他们重看遥光曾战斗的北方。在刚入西燕国境时,两人接到了女儿稷昭生下一子的消息,立刻赶回雒都宫中。
温暖的房间里,蜡烛轻轻爆出一个灯花,“毕剥”脆响,光线抖动了一瞬。遥光把小宝宝递到明煜怀里,自已也倚到他身上,脑袋在他肩窝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