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禁脱口而出:“高菩萨,我们私奔吧。”
话一嘴,惊着的不单单是自己,还有高菩萨。高菩萨盯着她看,一双犀利的眼睛,仿佛“嚓嚓”的刮到她的心里去。
他好像在研究着,她这话是真还是假?
好一会儿后,高菩萨粗鲁的爆笑起来:“你愿意跟我私奔?抑或,只是为了哄我开心?”
冯润低下头,神情茫然:“这次我见到他,感觉他跟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是以前的他。尽管,他对我挺好……可不知为什么,心中莫名的感觉不安,害怕,彷徨……我在想,我到底要不要进宫去?”
“润儿——”高菩萨冷不防抓住了她的手,兴高采烈起来:“那你就不要进宫去了,我们私奔吧。”
“私奔——”冯润踌躇了起来:“如果私奔,那我娘和夙弟怎么办?会不会因我而受到连累?”
高菩萨道:“如果你愿意跟我私奔,办法自是能想出来。”
高菩萨想出来的办法倒是天衣无缝。
待拓跋宏带着百官还有大批王公亲贵举家南迁到洛阳之际,冯润装病,说是“旧疾复发”,然后“生命垂危,无药可医”。拓跋宏为大局着想,要主持洛阳各项事务,自是不会亲自从洛阳赶回到平城来。
到时候冯润装死。
在下葬之际,偷梁换柱,——将一具身形跟冯润相似的女尸易容,冒充冯润尸体。之后,高菩萨和冯润易容,远走天涯。
冯润想,她到底是要进宫去跟拓跋宏相依相守在一起,抑或,是跟高菩萨私奔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
回到宗庙。
在房间里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坐在雕空紫檀嵌百宝四季花鸟的梳妆台前发呆。
菱花形的大铜镜里,映着冯润满是纠结的脸。
旁边的瓷器花瓶里,插着一束色彩艳丽的月季花。花开得极其灿烂。花瓣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微微下卷,中间金黄色的花蕊的顶端粘着花粉,散发出浓郁的芳香。
冯润看着那束月季花。
想了想,摘下其中一朵,一瓣一瓣扯下花瓣。扯下一片花瓣,就想着:拓跋宏是她爱的,这些年来,她日盼夜盼,望眼欲穿,就盼着拓跋宏接她进宫去,如今终于盼来了这一天,她为什么不进宫呢?
再扯下一片花瓣。
又再想:高菩萨这么爱她,对她这么好,她不应该负了他,应该跟他私奔,日子虽过得平淡,至少无风无浪,不像在宫中,用跟其他女人争奇斗艳,争风吃醋。
冯润扯下一片花瓣,默念:“进宫跟拓跋宏在一起!”
再扯下一片花瓣,再默念:“跟高菩萨私奔,过着平淡日子!”
扯下一片花瓣:“进宫跟拓跋宏!”
再扯下一片花瓣:“跟高菩萨私奔!”
扯下一片花瓣:“进宫!”
再扯下一片花瓣:“私奔!”
扯到最后一片花瓣,是“私奔”。
冯润呆了好半天后,又再摘下一朵月季花。又再一瓣一瓣扯下花瓣,“私奔”,“进宫”。扯到最后一片花瓣,还是“私奔”,——看来,老天爷也让她跟高菩萨私奔!
冯润决定了,跟高菩萨私奔,过着平平淡淡,无风无浪的日子。
不想计划还没开始实施,冯润变卦了。
皆因冯诞。
冯诞和冯修带了各自的妻妾儿女,和众多大官贵族们跟随拓跋宏举家迁到洛阳。出发前一日,他们到宗庙来祭祀,祈求祖先保佑一路平安。
祭祀完毕,冯诞到东厢来找冯润。
冯润正在院子里给相思鸟喂食。
见到冯诞,刚叫了一声“大哥”,不想冯诞黑着一张脸,三步并两步冲主前,不由分说抬手,狠狠地掴了她一记耳光。
冯润雪白的脸上,顿时有五只清晰的手指痕。
冯诞骂:“当年太皇太后就说过,你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之人,应该赶尽杀绝,不能留在人间!原本看着你可怜,留着你一条贱命苟且偷生,不想蹬鼻子上脸了,竟然勾引主上!不知廉耻的东西!”
——显然,拓跋宏夜里到宗庙来探望冯润之事,已是众所周知。
冯润伸手捂了脸孔,不怒反笑。
一字一顿,一字一顿道:“大哥,我想你必须要弄清楚。一:是主上到宗庙来勾引我,而不是我跑去勾引主上;二:你骂我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那言下之意,主上是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