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赦免金牌,她得收好了。
她人头不落地,就靠它护着了。
白整也没再多话,领着她走进含温室。元宏正在书房里,坐在桌子前,低头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脸色微沉,一双眼睛冰冷无比,就像寒谭底下千年不化的寒冰,微微上扬的眼尾闪出一种可怕的戾气。
他黑了,瘦了,皮肤粗糙了,人也苍老了不少。他的眼窝深陷,颧骨凸出,不知是大病初愈,抑或是病还没完全好,脸上带着倦容,极是憔悴,但他的神情却是凌厉的,隐隐带着一股杀气,让人望而生畏。
一年零五个月没见,眼前的元宏令冯润陌生。
也令冯润恐怕。
冯润努力平定心绪,上前行礼:“妾叩见主上,主上圣体安康!”
元宏看她,没有说话。
他没叫冯润平身,冯润也不敢擅自起来,只是木然的跪在那儿,眼睛看着地面,一动也不动。气氛变得异常的压抑,这压抑令冯润更是紧张,手心背脊全是冷汗。
好半天后,他终于缓缓地开了口:“皇后——”他没叫她“润儿”,而是“皇后”,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仿佛叫着与己不相干的人:“朕离开洛阳的一年零五个月来,你过得可好?”
冯润只觉得唇干舌燥。咽了一口唾液,小心翼翼地回答:“回主上,妾过得还好。”
元宏目光冷凛地盯着她:“是啊,你过得很好!朕率兵南征,刚刚离开洛阳,你就让跟高菩萨进宫来相陪,日夜寻欢作乐,过得好不逍遥自在!你真是朕的好皇后!”
冯润身子一震。
细密的汗珠从额头上冒涌了出来。不出她所料,她跟高菩萨之事,东窗事发了。冯润不知道,元宏毕竟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元宏将要如何处置她。
但她总得为自己辨解。
又再咽了一口唾液,强作镇定:“高菩萨是内监,妾怎么会跟他寻欢作乐?别人的谣言,陛下也信?”
元宏压着心中的怒火,盯着冯润看的眼睛散发着寒意,有着一种扑面而来的冷冽:“皇后,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长的本事,说谎话如此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
冯润犹如嘴硬:“妾没有说谎,妾说的是事实!”
“事实?高菩萨进宫的时候不是内监,为了掩盖事实真相,最后才净身的吧?”元宏将手中的笔扔了,站了起来,一拍桌子,怒声道:“皇后,你可曾听过一句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你那些不要脸的卑鄙之事,能瞒得过朕?你别愚蠢到认为,朕蒙在鼓中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朕对你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
抬头,扬声:“思烟——”
思烟应声走了进来,不敢看冯润,低头跟元宏跟前,跪下来。双手捧着一样东西,高举过头顶:“陛下,奴婢在。”
元宏冷声道;“把你手上的东西给皇后看。”
思烟道:“诺。”跪着转身,面对着冯润,仍然不敢看她,低着头,高举着手中的东西递到冯润跟前。
冯润一看,顿时如五雷轰顶,吓得几乎没瘫坐在地上。
思烟手中之物,是一个人偶。上面写着元宏的生辰八字,用红绳紧勒缠绕着,并在肝脏部位插满了针,——这是常姨娘找什么仙人施展邪术,欲将元宏咒死的人偶。
后来高菩萨到冯府找常姨娘和冯夙,还亲自那位仙人之处,把所有的东西全烧掉毁,不留痕迹。
冯润没想到,她偏偏忘记了她扔到床底下的人偶。也没想到,被思烟发现了,偷偷收了起来,向元宏告状。
想必,那九节鞭,是思烟偷了出来,交给白整的吧?
这思烟,竟然出卖她。
在她背后捅了一刀。
元宏又再一拍桌子,疾言厉色道:“皇后,你收买身边的内监侍婢,软硬兼施,威胁他们不要将你跟高菩萨的丑事张扬。你背叛朕,跟别的男人有奸情,该当何罪?你跟你娘请妖婆搞巫蛊之术,诅咒朕死,该当何罪?两罪加在一起,足够让你人头不保。”
尽管是正月的天,冯润却大汗淋漓,手脚冰凉,一颗心不停地往下跌。惊恐不能自控,一个劲地想,怎么办?怎么办?
元宏又再道:“皇后,难道你不好奇,朕为什么知道得如此详细?”
冯润哪里还能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