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巽、陆春秋在阵亡之后许久,才被犒劳了一顿酒肉,如今睡得死猪一般。
因为陆春秋睡地下颇为影响徐三娘看书,徐三娘便把他扶倒床上睡下,两头猪鼾声此起彼伏,徐三娘微笑着点点头:很好。突然又想起来这是两个大活人,不是猪,不能杀的。
☆、心中秘事
徐三娘正在怅然两个活人不是猪,就听见外面大吵大嚷“谁是徐三娘?出来接旨!”
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惊讶,好像冥冥之中认为她和皇帝之间的事情就不会这样完了似的。
整理整理衣裳,开门,下楼。
徐三娘又一次成为客栈的焦点,上一次是救陆春秋。
一楼黑压压的跪满了人,连那个平时吊儿郎当目中无人的何简都跪下了。
徐三娘从他身边走过,留下一抹红影。
她朗声道:“小女子正是徐三娘,不知官差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带头的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圣旨,声音尖刺的道:“徐三娘接旨。”——这人正是溪流之下的管事太监张福。
他身后跟着四个大内侍卫,标枪般立在他身后,个个威风凛凛,想必武功高强。
徐三娘不喜欢这个肉呼呼的太监,倒是对后面的侍卫心向往之,不禁多看了几眼。跪下:“民女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穆州府广安县女子徐三娘,为其夫及天下考生请命,朕心甚慰,今封其为‘义夫人’,以嘉其勇,以彰其义。钦此——”
封为义夫人,徐三娘倒是没有想到,不过眼珠一转,已有了计算。皇帝嘉奖自己便是对那些无辜落榜的考生的鼓励,就好像贞节牌坊似的,立了一块,便是对天下间贞洁女子的鼓励,只是自己这块牌坊写得不是贞洁,而是“义”。
“民女叩谢吾皇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伸出双手,稳稳的接住圣旨。
张福笑道:“义夫人快快请起,您的事迹奴婢都听说了,真是勇气可嘉,勇气可嘉啊。”
——“啊,大家都起来吧。”
于是满屋子人山呼万岁,声彻寰宇响彻云霄,通才客栈的房顶都抖了三抖。
陈巽和陆春秋这才醒了过来,看了看对方,又看看了自己,拽过被子捂住胸口,互相对视无语凝噎。
“陈兄……”
“陆兄……”
“你先说!”
“好,陆兄,小弟已有妻室……”
“陈兄,小弟也已成家……”
“啊?陆兄已然成家?”陈巽怕他误会,忙又道:“啊,陆兄放心,小弟不会要你负责的,不不,是不会对你负责……”
“……”
“陆兄何时结的亲,小弟竟一直不知。”
“已经六年了,我还有一个五岁的儿子。”提起儿子,陆春秋满心愧疚,“可惜我家境贫寒,全是靠妻子磨豆腐供我读书,我走的时候,儿子已经五岁了,还是不会叫爹。”
陈巽叹一句:“其实咱们差不多,三娘她也杀猪补贴家用。”
陆春秋苦笑:“咱们怎么会一样,你是耽美书斋,就算三娘不杀猪买肉,你也不会穷到读不起书。我却不一样,若是妻子不磨豆腐,只怕全家都要喝西北风。可怜我妻子,不过二十出头,形容却苍老似四五十岁。这次进京考试的银子,是她攒了五年的积蓄,还把唯一的陪嫁——一个镶金镯子给当了。”
他眸中已经有晶莹的光泽,神情坚定的道:“我若是能一朝得中,定要他们享尽荣华,此生不负。”
陈巽不想陆春秋面上豪放,内心却有这等隐秘难言之事,贫贱夫妻百事哀,想来他们都不好过。
可他又是个要强的人,此时安慰也是徒劳,忙想着转移话题,却猛然想起一事,道:“三娘呢?”
徐三娘接完旨后,没有直接回客房,而是去了客栈后院。
月色如霜,清冷凄凉,天气已经入冬,晚间更是寒冷。
徐三娘浑然不觉,盯着头顶一轮明月,不知在想什么。
“真好个三娘,好大胆!”何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大冷的天,还摇着一把桃花折扇,看在徐三娘眼里,就是装风流。
徐三娘尚未卸妆,但胭脂水粉到底都是普通货色,这么久早已褪色,明月清辉映照下,别有一番憔悴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