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第一行第一列的俞伯岚出班跪奏:“回皇上,家父只是偶感风寒,已经好多了。劳烦陛下惦记,实不敢当。臣回家必定禀告家父陛下的一片拳拳之心,他老人家定会感戴天恩。”
沈靖道:“很是敢当很是敢当。――既然感戴天恩,那朕就向俞家讨个人吧。据说你有个妹妹才貌双全、蕙质兰心,深养闺中,一般人不得见。有你和俞老丞相的培育,必定是倾国倾城,德才兼备的了。礼部择个吉日,立为皇后吧。”
“商爱卿可还有言要谏?”
商景行早已愣住,他是想谏言皇上尽快立后,没想到皇上早有对策,更没想到皇帝会主动立俞家女为后。一时间又惊又喜,又忧又惧。七八个念头七上八下,没听清皇上说什么。
沈靖旁边的溪流又重复了一遍,“商大人,陛下问你,可还要谏言否?”
商景行这才听到,慌忙跪下:“臣无可谏。陛下圣明。”
文武朝臣一哄而跪,“陛下圣明”顿时响彻在浩浩荡荡的大殿上,直冲天际。
沈靖像是突然很累的样子,斜倚在龙椅上,没有一丝表情,“退朝吧。”
众人没有发现,直到退朝,俞伯岚没有再说一个字。
立后一事,沈靖就这么云淡风轻的定下来了。就好像说今天天气很好我们放风筝吧那样随便。
但任谁都知道,这绝不随便。
沈靖觉得累,觉得燥热,还是二月的天气,正是乍暖还寒时候,沈靖路上就开始脱明黄的龙袍,也顾不得身旁的起居官还跟在身边。回到清凉殿,钻进暖阁,他一股脑就在雕着龙凤呈祥图案的大床上躺成一个大字。
他从来不喜被人强迫,这一点跟他十年的溪流无比清楚。溪流也不多话,上床前除去沈靖还在脚上的鞋袜,扯过锦被为沈靖盖在胸口,刚要去绞一方帕子给沈端擦擦额头。
沈靖叫住了他。
沈靖身体很累,脑袋里面也很乱。但神经高度运转,想停都停不下来,有一种莫名的激动在胸中澎湃,他双目炯炯,也不看溪流,径自说:
“派个人,去告诉淑妃,让她消停点儿,别净起些幺蛾子,就算我不治她,新皇后也未必容得下;再派个人,告诉兰嫔,魇镇一事到此为止,若她真想追查下去,朕也跟她好好查查慧贵妃一事。——不要派人去,你亲自去。”
“是”溪流答应着去了。
半晌方回。答道:“奴婢先去的锦清宫,淑妃跪听了口谕,听说要立俞家女为皇后,欢喜得紧,连忙说自己谨遵陛下口谕;玉清宫那边儿,兰嫔称自己病尚未好全,恕不能下床,只在床上跪着接了,听皇上提起慧贵妃,倒也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沈靖坐在踏上笑了,有些无奈,有些苍凉,“她还想说些什么!”
溪流道:“并未说出口,只是听说俞家女是新皇后时,面色有些难看。”
“那个叫什么清真的道长怎么说?”
溪流道:“清真道长做了一通法事,也只说是……后宫无主,凤位久悬导致。”
沈靖一晒:“好个所谓的道长,也只见和银子亲,不和太上老君亲。”
看溪流低头默不作声,便问道:“立后一事你怎么看,朕要听实话。”
溪流垂首道:“后位空悬十年,天下无母,非长久之事。”
“正是因为非常久之事,朕才决定立后。说实话。”语气已有些严厉,但并不苛责。
溪流抬首,一双眼睛鹿一样,清澈无比,他入宫时还是个孩子,如今也是跟在沈靖身边十年的小“老人儿”了——尽管本是是个二十都不到的少年郎。
“奴婢觉得,俞家女儿已二十有二年纪,此时娶来,正好。陛下初登位时,未有正妃,自然也就没有皇后。俞老丞相的女儿只得一个,当时太小。因此陛下不立后,俞相也不着急。”
“可这两年俞家女儿一天大似一天,俞老丞相便有些急了。淑妃是俞家门徒礼部尚书肖文琦的女儿,而兰嫔是穆州刺史史桂茹的妹妹,二人本就不和;淑、兰二娘娘此番争斗,焉知不是父兄所授?既然他们已经相逼,那么,不如来个顺水推舟,一则立了俞家女,卖了俞相的情;二则恩威并施保全了兰嫔,他哥哥史桂茹也知皇上立后是被逼无奈之举,此后只会更忠心于陛下;至于俞家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