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靖凑近徐三娘的耳畔,有热气拂过徐三娘的耳朵:“卿这是在向朕吹枕边风吗?——好吧,朕准了。”
徐三娘只是单纯的觉得陈巽更适合会广安,没想到和沈靖的调笑之语竟被认为是枕边风,在沈靖离开耳畔之后,耳朵悄悄的红了。
沈靖笑着抚摸上徐三娘白玉染脂的耳朵,却被徐三娘一个漂亮的身法躲开:“又不是猪耳朵,摸什么摸?”
二人打闹起来。那句“你的心在何方?”却都很默契的没再提起。
陈巽出京这日,徐三娘出城相送。总管太监溪流再次充当了徐三娘的车夫,一路上谁都没说话。
出得北城门,所望处尽是一片衰草枯杨,深秋肃杀,万物凋零,几点芦苇低垂,上有轻霜。
寒风起,吹动徐三娘降色披风,天地一片枯寂,她为这萧瑟留下了一抹艳红。
陈巽和陈小莲的马车就在眼前,早已无人相送,似是在特意等谁。
他们二人都轻装简行,看见徐三娘,陈巽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徐三娘和他也不见外,前些时日同陈小莲也混熟了,知她是明事理的人,便很不要脸的说:“老姘'头要走了,我自然要来送送。”
陈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倒是陈小莲笑了:“徐姐姐真会开玩笑。”
徐三娘上前拉住陈小莲的手,笑道:“正是,你看我一句把他臊的。——你这身子,得五个月了吧?可受得住?”
陈小莲笑,满是幸福和喜悦:“有六个月了。只要和相公在一起,没有什么受不住的。”
徐三娘嘱咐陈巽好好照顾陈小莲,欺负她我可不依。
猛然想起几个月前,盛夏时节他们也曾送过自己,当时她劝陈巽不要进京,如今又送陈巽出京。
人生之事,总是想到与做不到。
“回去打算做什么?”徐三娘问。
陈巽笑道:“我能做什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若是去卖猪肉,只怕都会算错银钱,反而吃亏。”
有无奈,但更多的是千帆过尽的释然。
徐三娘乐不可支:“算错银钱的事你还真干得出来。当年我第一眼见你,你站在猪肉摊旁边,我就在想,这个人虽然看着挺好看的,一定不会卖肉。”
陈巽想说我们第一面不是在猪肉摊旁,而是在广安街上,那时你拿着一把杀猪刀,风风火火,一阵红风似的追着王二牛要银钱,当时我就在想,你这个人虽然长得好看,却一定不读书。
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陈小莲在侧,他已心满意足,对徐三娘,他不是没有动过心,却是懂情太晚,错过了。
“说真的,你打算做什么?”
陈巽笑道:“自然是回去做先生,想必状元郎的招牌还不赖。”
徐三娘道:“那是自然,到时候你教出一个院子的状元郎,坐都坐不下。”
她兀自笑着,又催他们快走,别耽误了行程。陈巽和陈小莲上车,马车走出去的那一刹,陈巽道:“三娘,保重。”
徐三娘挥挥手:“你们也保重。”
最后的道别,没有千言万语,只有一声“保重”。
☆、除夕之夜
送走陈巽后,徐三娘的心中满是宁静与平和。
自此朝堂风波与陈巽夫妇再无干涉,广安虽小,却是他们的世外桃源。
她起身坐上马车,却并未进轿,而是和溪流并肩而坐。
不过这次她老实得很,并未动手动脚,也未说东说西,只是在马车驶进城门的那一刻,对溪流说:“在城里逛逛吧。”
她未看溪流,眼睛只盯着前方景物,溪流也未说话。看似毫无交流,溪流却调转方向,真个在夏京城里转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徐三娘觉得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出宫,她直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如今京内的形势就像春天未融的冰面,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有沈靖赶走北凉使臣的缘故,却又似乎不止这一个缘故。
她不愿细想伤脑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迟早都要除了俞伯岚。现在她有沈靖和姐姐相伴,满足得很。
走至一处街道,旁边皆是宅邸府院,突见一府邸大门一开,丢出来一个妇人和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妇人满面风霜,几乎看不出来年纪,那幼童却叫她 : “娘,娘,咱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