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牙牙望着平平的眼神逐渐趋于柔和,终于,那种捕食者般的凶光消失了。牙牙慢慢站起身来,跟着平平继续向前走。
平平这次没敢走太快,一直保持着和牙牙相同的步速:“没事吧?”“没。你呢?”
平平侧过头去看牙牙。牙牙的袍子有些凌乱,头发散开了,他看着她抬手把长发捋一捋,用他送给她的红色发带把头发扎好。平平看到那条发带的时候稍微吃了一惊,因为那是一件很旧的礼物了,没想到牙牙竟然会在新婚之夜戴着它。想到方才在祖宅里,牙牙就是戴着这条发带躺在床上,紧张地等待他按约定来救她,他心里就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不过,那个时刻,同在婚床上的安东似乎有点多余……但是这已经没有关系了。
平平忍不住牵住牙牙的手,胸中再次涌起当年那个醉酒的夜晚里的身为兄长的自豪感和使命感。他牵着牙牙的手,一边赶路一边不可抑制地回忆起在术式学院的生活来。他想起同住的夏宫天、夏宫云和姜贺敷来;就在平平完成成年礼的那一年,夏宫天也完成了成年礼,同样地,宫天在成年礼上以宗主身份宣布了妹妹的婚事。毕业那天,宫云还和牙牙约好结婚之后依旧做好闺蜜,两个女孩想到一离开学校就得嫁做人妇,都难过地哭了出来。姜贺敷把行李搬到对面的京城大学学生公寓,正式进入了匠户子女们的最高学府——冶金学院。平平想起老姜对他说的最后一通话:
“我总归还是要做刀匠的,就像牙疆总归要嫁人。你也别伤心了,嫁人又不一定是一件坏事。你看看人家宫天,宣布妹妹婚事的时候笑的多开心!好了,现在暂时要说再见了……将来,如果你需要一把称手的好刀,不妨来找我。”说到这里,老姜的眼神朝牙牙那边瞟了瞟,轻声叹一口气:“战神啊……”然后就没有再说话。
他和牙牙手牵手狂奔在夜路,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路程。
成年礼的那天早上,平平和牙牙在床上一醒过来就很有默契地同时翻身起来,紧张地做着应有的准备。他站在镜子前穿上礼服。那是三层长袍,最里面是白袍,然后是洒满深蓝流云和赤金色暴瞳家徽的华丽长袍。这是虎族宗主才有的华服,那一条条流云的翻卷线条都是用染成墨蓝的丝线一针一线缝制,而黄金暴瞳家徽就像是拨开那些流云在向外张望的一只只怒睁的眼睛,仔细看去仿佛会被那些眼睛摄走魂魄。他披上这件华袍的时候心里百味杂陈。正好这时牙牙从洗漱间出来,就绕到他身后帮他系好腰带。平平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自己的成年礼礼服是牙牙帮忙穿好的。最后就该披上罩在华服外面的青色外袍。他披上衣服的时候牙牙坐在床边地上给自己的小腿打上绑带。平平完成复杂的穿衣仪式之后,看见牙牙一身黑色短袍,小腿和手臂上都是花白的绑带,浑身上下透出一股肃杀之气。就在这时,平平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条火红的发带,给牙牙扎在头上。
“生日快乐,牙牙!”平平得意地等着牙牙表达惊喜。没料牙牙只是微微一笑,从短袍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银戒指,给平平戴在左手小指上。就是这个戒指,将平平的一生牢牢束缚。
那时候的气氛好的不得了,平平感动地看着牙牙,牙牙笑盈盈地看着平平,然后两人慢慢凑近,轻轻互碰嘴唇。老实说,当时平平心里的确是想要拉住牙牙再重新好好吻她的,但是这时宫天来敲门了。
“看到牙牙房间里没人,就知道她在你这边,”门外的客厅里,三个好室友都穿好了礼服笑盈盈地等着平平和牙牙出来,“快来吧,今天可是大日子。”
平平拉起牙牙的手,他们穿过房间走出门,穿过走廊,从列队两旁的同学中走过,来到楼下等待的车前。那时候,平平拉着牙牙的手,恍惚觉得这盛大的状况简直像是自己和牙牙的婚礼。这种荒诞的想法在他头脑里盘旋了很久,乃至他和牙牙坐在车上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抱着牙牙,把嘴唇贴在她额头上。牙牙有点害羞,但是她仿佛懂得平平的心思一般,慢慢把头抬起,吻住了平平。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受,平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九霄之外的乐土上,他紧紧抓住牙牙的肩膀,更加深入地吻她。牙牙没有拒绝。
这样……不就真的像是在前往婚礼了吗?正当他浮想联翩的时候,牙牙忽然推开他,非常严肃地说:“好了别紧张了,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要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