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间里做不出任何决定,他所能够做到就是等待和犹豫。他在这短短五分钟里想了很多很多,把烈牙疆整个人都想了一遍。
2、
烈平疆和烈牙疆是同胞。同胞这个词在这里的意思是同时从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两个人,他们互相称为同胞。换句话说就是双胞胎,且不说是异卵还是同卵,虽然显而易见地,烈平疆和烈牙疆是异卵双胞胎,毕竟性别都不一样。
按理说,依照两个孩子离开娘胎进入人世的先后顺序,应该是可以分出个姐弟兄妹的,但是由于他们母亲生育时场面慌乱,结果待母亲和产婆都回过神时,两个孩子正并肩躺在地上哇哇大哭。这样就分不清长幼次序了,家里人一筹莫展。后来父亲想出个好主意,就是按照两个孩子各自的名字称呼他们的小名,并且教育孩子也要这样互相称呼。于是,烈平疆和烈牙疆在上幼稚园以前一直以为“平平”“牙牙”分别是对男性、女性同胞的称呼。这里的同胞泛指从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孩子之间的称呼,不严格区分时间,甚至有时候只要是家里认可的,不是从同一个娘胎出来的也没关系,所谓“兄弟姐妹”。
烈平疆和烈牙疆虽然是严格的异卵双胞胎,但是从小两人就奇像无比。不光是相貌活似同一个师傅画出来同一对的泥人娃娃,连各种特征都严格重合。比如,他俩都是左右手通用,平时左手写字,写累了就换右手;比如对衣料的喜好,两人都喜欢穿母亲用细麻布裁成的衣裳,夏天是一件白色细麻布外袍,长度非得到膝盖不可,腰带也是用一模一样的黑麻布裁成,冬天则是浅蓝色的细麻布棉袍,用鹅毛和细棉薄薄地填在袍子里,穿上不会特别影响活动。外人看了都瞠目结舌,心说这对龙凤胎简直就像是抹杀了性别差异一样;发型也是一模一样,留长纤细的黑发,高高地梳起来,用浅蓝色缎带绑好,这种发型倒是男女通用的;晚上回家换上一样的家居棉布长袍,追追打打地拖着腰带跑来跑去,扯断卷帘,踩乱草坪,家里的狗汪汪汪叫个不停。好容易把他俩弄回屋里,勒令去写作业,两人才耷拉着一模一样的苦瓜脸齐步到同住的房间里,跪坐在同用的长桌前翻开书籍。做抄写作业时,两人中坐在长桌右端的人用右手写,坐在左边的则相应地用左手写。读书、背书作业则是分奇数偶数段落两人分别朗诵、背诵,再交换次序,这样两人都一段不漏地完成了作业。吃饭时两人互相夹菜到对方碗里,洗澡是一起进浴室,互相用木盆从温泉里舀水浇到对方身上,忘记洗耳朵背后的毛病也是绝对没有什么不同。然后一起回房间睡觉。一张大床,两套一模一样的枕头被子,两人齐齐整整地躺在床上,同时闭上眼睛。
他俩持续着这样的生活,在十二岁之前,家里人都没有说什么。毕竟双胞胎两心相连,家人见他们那么亲热,便不强拆。可是十二岁的时候烈牙疆开始发育了,虽然她自己浑然不觉。这是个非常关键的成长阶段,家里人都卯足了劲,互相鼓励说“是时候拆散他们了”。
烈牙疆初潮之后,家里人开始了预谋已久计划缜密的游说活动。计划的宗旨就是分别劝说,这样可以避免两人相互照应,会大大提高计划的成功率。但是一家人穷尽气力,竟然找不到两人分开的时候,于是大家只好变通执行计划,使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把两人支开。按照这样的作战精神,于某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母亲说:
“牙牙,今天天气这么好,你跟妈妈一起去晒被子吧。“
牙牙点头,跟上妈妈往卧房走去,平平两手搭在牙牙的肩膀上,自然而然地跟了上去。
这时候爷爷就在院子里喊:“平平,快来帮帮爷爷,草坪上长了好多杂草!”
平平应声,放开牙牙去院子了。
计划通。
当天晚饭时,餐桌上的气氛格外凝重。没有人主动说话,大家都沉默着夹菜,平平和牙牙依旧为对方夹着菜吃着饭,只是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两个孩子的表情都很严肃。
妈妈冲爸爸点点头。爸爸送上一个会意的眼神,看看爷爷。爷爷看向平平,平平躲了一下。
“我、我……我知道错了……”平平抽抽噎噎地开口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和牙牙一起洗澡了……”
牙牙见同胞哭了,也哭了起来:“我也是……我也不会和平平一起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