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找到少府车驾前,我看你是找死。”侍卫放声嘲笑,“说不定你要找之人,死了也不一定。”
马车里依然毫无动静,也没有只言片语。好像跟马车外的世界,分属两国。
一动一静,形成鲜明对比,更加显得杨静娴痴傻可笑。
她第一次感受到人心的冰冷,挣脱侍卫的桎梏,捡起被抽成两半的画像,握在手里。
珍惜地拭去画纸上的灰尘,毫不屈服,“画上人,在陵县大战山贼,英勇神武,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许你们胡说。住口,都住口!”
申时乙撑着脑袋假寐,听到陵县二字,坐直了身体,掀起车帘一角,“递上画像,与我瞧瞧。”
少府说要看画像,侍卫哪里还敢嘲弄,轰走围观看热闹的群众,然后闭嘴禁声。
杨静娴越过侍卫,想将画像递给申时乙,中途被马车夫接过,马车夫再把被撕碎的画像,递进车里。
申时乙接过两片碎纸,拼凑在一起。
画纸上的用墨、用笔简单粗糙,画技拙劣,并且只有一个侧脸,但是很显然,所画的,正是陈王本人。
他甚至想仰天大笑,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有了开始反击宇文博的筹码。
申时乙勾起嘴角,佛了袖子,拍着画像,问车外侍卫,“刚才,是谁说,这位姑娘的恩人,已经死了的?”
众侍卫将其中一人推至车前,“陈五说的。”
叫陈五的人,不明白少府作何想法,紧张地吞咽着口水。
申时乙又问:“陈五,你可知道,这画上是何人?”
申时乙当然知道,陈五从不曾进过宫,护送申时乙上朝,也只在宫外等待,更不可能见过宇文博。
他将画像递出马车夫,还给杨静娴,也不等陈五回答,“画上之人,是当今王上。”
侍卫们,连同马车夫俱是一怔,待仔细回忆起,刚才做了些什么的时候,通通跪下,求少府饶命。
申时乙自认这些年来,含垢忍辱,怎么能让这种小事,留下把柄,坏了自己的大局。
且,这种无能的人,对自己完全没有帮助,不适合跟在他跟前伺候。
申时乙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
这个陈五,既然不适合,没有用处,那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他是要为王的人,怎可妇人之仁。
当即,大手一挥,“陈五公然诅咒王上,蔑视王威,处决了吧。”
陈五被申时乙判了死刑,眼睛混沌无神,求饶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抹了脖子,血溅当场。
杨静娴被溅到一脸血,她不懂,王上到底是何物,为何只是提了一句,就要倒在血泊中。
难道人间,总是如此,充满恶意和鲜血吗。
她凝神细思,得不出任何答案。
马车里,申时乙的声音,再次打破安静,接着说道:“剩下众人,回府后,各自去领一百军棍。”
众人俯首磕头,谢过少府宽恕。
申时乙邀杨静娴上马车,语气客气平淡,丝毫听不出,那是一个刚刚杀过人的声音。
杨静娴直觉,这个人不是她能应付的,她不愿意。
申时乙迟迟得不到回复,也不见气急,再次邀请杨静娴,“姑娘,我恐怕是这越州,唯一认识你救命恩人的人了。”
他自信到自负,这个女子最后,还是会跟自己走。
确实,杨静娴听到这句话,不再犹豫,踏上了申时乙的马车。
申时乙在观察杨静娴,杨静娴却不敢望向申时乙。
进马车的那一瞬间,她看到的,除了一张清冷的,像是毫无生命迹象的皮囊外,再无别的感想。
申时乙审视着她,也不像在看一个生命,而是一个随时会死,此刻玩玩的小宠物。“你,叫什么名字?”
“杨静娴。”报上名字后,她不再多说一个字。
以他为官这么些年的经验,杨静娴的天真和性情,绝对与生俱来,很对宇文博胃口,是个难得一见的,又有趣的棋子。
他专程寻找,培养过这类性情的女子,全不如杨静娴来的自然。
这就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会好好善加利用的。
杨静娴下意识,往马车的角落里有挪,就算是带着目的上的马车,她也要离得他远些。
申时乙假装没看见,吩咐车夫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