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学究最大的儿子王重已经十八了,很有父亲的迂腐,另外两个却小,都不到十岁,两个小的早就迫不及待地向那盘子猪肠子伸了筷子,长歌也迫不及待地准备向那肠子下了狠手,只是还没送到口边,就听老学究骂两个孩子有客人没规矩,两个孩子悻悻放下筷子,做为客人的长歌也只得悻悻地放了筷子。
于是长歌终于知道为什么今日会有荤菜出现在桌子上,原来有人聘老学究做西席,五两月银,那是极高的一种聘礼了,现在长歌对银子有着更深切的了解,知道五两银子一个月对王老学究这一家人意味着什么,而且知道做了先生,平日那些家长还免不了送些束脩之类的,也发自内心地替老学究一家人高兴,以为开饭前训话结束,把眼睛又转回猪肠子,却听老学究道:“长歌你别灰心,到时候,有机会,老师也会帮你想些个办法。”
长歌吓了一大跳,以自己的水平,给自己找个西席的差事,那不是带坏一群孩子,但又不好负老学究一腔热忱,忙道:“谢谢老师。”心里却极怕老学究真给自己找到那么一份差事,眼睛却盯向卤肠子道,“明日起,学生一个人去,不会写的字都请教不了老师了。”
王老学究却道:“不妨,明日起,重儿会代老师去,你有不会写的,或不认识的字问他就好。”
长歌“哦”了一声转向王重,一个比自己还老实本分的人,王重冲长歌拱拱手,长歌也只得冲王重拱拱手,那老学究叹口气甚至是寞落地道:“乱世中,无法求取功名,也得有个谋生的手段。”说完又叹了口气,长歌也叹了口气,看着老学究,又看看老学究那个迂腐的儿子王重,总觉得应该没老学究说的那么惨。
长歌是个不喜欢用脑子的,等老学究叹完气,那两小的下了筷子,她也飞快地下了筷子,吃得茶足肠子饱的,走路都有点的颤了,哼着小曲走进巷子里,一个小丫头一下跪在她面前哭道:“公子求求你吧,我和奶奶是逃难来的,奶奶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求您可怜可怜吧。”
这声音有点耳熟,这经历似曾相识,难不成现在的建郢的人日子过得都这么不如意,长歌好不容易才省一餐饭钱,又要拿来打发人,长歌真…真有点舍不得,长歌犹豫一下到底不忍心一个老人家就活生生因为自己舍不得就饿死了,于是掏出五文钱递过去,那小丫头一伸手,长歌立刻认出是前几天说“姐姐病了”的那个小丫头,那小丫头已经将钱接到手里,一抬头显然认出了长歌,吓得爬起来就跑,长歌气坏了,抬腿就追,可惜她对路不熟悉,刚吃饱,腿脚又不利落,只能悻悻地看着那小丫头东转西转眨眼就跑掉了。
长歌气得一脚把门踢开,本来吃得高兴,心情难得好,全都让那个小丫头破坏了,长歌只想哪天逮着了,非剥了她的皮不可,才能解自己损失十文铜子之恨。
夜无边想着傅成霄听了徐朝子这一趟的样子,心里就乐,就如傅成霄对傅离总处处留情,夜无边仅管上次着了傅成霄的道,还受了伤,对傅成霄也没狠起过心肠,这让夜无边挺纳闷的,又想到徐朝子所讲傅成霄为自己昭雪的话,嘿嘿地笑了几声,旁边的侍姬有点害怕地看着夜无边,见夜无边举着的杯子空了,忙小心地倒了酒,夜无边端着酒正要喝,齐征走了进来,小声地把长歌一整日的事,事无巨细一一禀报了一通。
夜无边听了笑了一下道:“是谁给那老学究找的差事?”
齐征便道:“是齐征自作主张。”
夜无边看了齐征一眼,齐征忙低下头,夜无边便道:“本门主有吩咐过你做这事吗?”
齐征有点委屈地道:“门主是没吩咐过这事,但门主不是吩咐过要让夫人玩得高兴吗?那王老夫子家都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夫人能玩得高兴吗?”
夜无边举着杯想了想才道:“也是,连饭都吃不起了,还玩个屁呀!还有你刚才讲的那小丫头没什么背景吧?”
齐征忙道:“门主,齐征已经查过,这小丫头是沂安那里逃过来的,确有一个奶奶与一个姐姐,姐姐病着,快病死了。”
夜无边皱了一下眉道:“得的什么病,别传染长歌了,她既没骗人就放她一马,不过别让她再出现在长歌面前了。”
齐征一边应着,知道他这主子除了心狠,也很无情的,他才不会管别人的死活,听了不仅没有同情那小丫头的遭遇,反怕有什么病把长歌传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