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大伯平淡,两个叔叔淡漠,唯有梳子姐姐特别激动,告诉我建郢是个好地方,是个比宣阳还好一百倍的地方。
和大伯及两个叔叔到达建郢,天气已经转凉,君叔叔按着大伯的出行标准,驾着马车来到“云来客栈”,几个小厮立刻迎了出来,大伯忽道:“那么奢侈做甚么,寻个一般点的客栈就成!”
我听了有些吃惊,大伯一贯作风,在外面就怕不够奢侈,想君叔叔与郑叔叔听了还不知道多乐了。
马车在巷子里转了几圈,终于找了一家干净整洁,看上去比较舒适的一个客栈,君叔叔正要请大伯和我下车,大伯掀着帘一看却道:“这怎么成,这么好的地方,我们哪里住得起!”
我看见君叔叔与郑叔叔的眼睛一跳,只得将已经搬下的行礼再搬上车。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一个巴掌大的客栈,门前一滩污水,飘在屋顶的那幡子跟个鬼符一般,已经认得不少字的我,左右没看清楚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客栈,君叔叔与郑叔叔都再三问:“爷,这地方您能住?”
大伯一挥芳香小扇道:“当然,只能住得起这样的地方了,难道你们不知道建郢米贵,居之不易吗?”
君叔叔与郑叔叔又犹豫了一会,把大伯打量了好一会儿,确切大伯没有下错命令,才一箱一箱往下搬行礼,梳子姐姐实在有些不相信,犹豫了好一会才伸手牵着我下了车。
行礼不多,大伯这么折腾,大家赶了两个多月的路,不是坐车就是骑马,也是极辛苦的,仅管那客栈从外面看实在是差强人意,但大家都想赶快把行礼搬完,好好休息一番!
梳子姐姐牵着我的手下了车,小心地迈过污水,走进客栈,还没进去就一股子鸡屎味迎面扑来,我用手捂着鼻子,大伯也皱着眉用檀香小扇遮住鼻子。
一间不大的客房,用脏乱差也形容一点也不过份,大伯是个有洁癖的人,住这样的地方真的是难为他了,当然按着大伯的高标准严要求,我也有很有些洁癖,我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大伯也不顾及那有些闪着油污光亮的榻,一**坐了上去对君叔叔道:“你去,去跟那个病秧子讲,我到建郢了,住在这里,让他来接我!”
君叔叔的表情很犹豫,但他从没违背过大伯的任何吩咐,犹豫一会就立刻走了出去,大伯便往榻上一躺冲我道:“大伯有些个不舒泰,得略躺躺!”
这一路上,大伯吃好喝好玩好,每过一处还要找那些有名的花魁喝个小酒睡个小觉,一直没见他有任何不适,怎么一到建郢就不适了?
大伯在榻上哼得正起劲的时候,君叔叔回来了,是一个人回来的,大伯一下从榻上翻了起来道:“久山,那个病秧子呢?”
君叔叔便道:“他说他忙,没时间!”
大伯一下跳下榻骂道:“这个王八蛋,他亲大哥来了,他还摆谱!”
君叔叔不知在肮脏的小客栈与那个什么病秧子之间跑了多少趟,直把秋天跑到了冬天,装宝贝的箱子更加薄,我那大伯也没病了,每日都不停地骂:“这个没良心的!”再不就冲我一吼,“去,小王八犊子,去把《论语》抄十遍”。
凭良心讲,从小长到大,大伯真没骂过我,现在骂我,一定是遇了什么极不顺的事,多半还是这个什么病秧子惹的。
大伯大略做梦也没想到今年这个年要在这样一个破地方过,左右打量着那家破客栈,君叔叔见大伯没有吩咐,就退了出去。
我一边假装认真地写着字,一边从心里希望大伯可以换家客栈,倒不一定要象‘云来客栈’那样阔气,好歹干净些,象这个前面是鸡舍,后面是马厩、猪圈,真的能让大伯住上两个月,实在是委屈他,有一次我还看见有人牵了两头羊出去宰了。
大伯看了半晌哼了一声道:“明天去‘云来’!”
话音刚落却听有人讥笑道:“既然住得起‘云来’,那就不是什么山穷水尽呀,看样子,堂兄还活得挺滋润的吗!”
我抬头看见一个优雅且相貌堂堂的男人走了进来,外面罩了一件玄色宣阳缎面子的貂皮大憋,手里摇着一根镶着宝石的马鞭,从那人的举止和穿着打扮上,我感觉应该是真正的贵族。
大伯一听到这声音,以我从没见过的速度转身就躺在榻上道:“我头怎么这么晕?好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