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之泊里似乎冻结着很多石块一样的东西,一对一对地靠在一起。
随着距离不断接近,佐似乎能辨认出那是一颗颗受罪死灵的头颅,他们带着泪痕冻结其中,哭喊着。
起初,佐以为他们是在哭喊着忏悔,可很快,她就发现他们其实是在谩骂着彼此,他们瞪着对方,露出狰狞的表情,仿佛自己身旁贴近的死灵是不共戴天之敌。佐相信,如果此时湖泊解冻,那些死灵就会一跃而出,直接咬在旁边的人头上,直到头破血流。
就在佐开始好奇自己为什么可以看清这些人的相貌时,她才发现自己掉落的速度已经渐渐缓慢了下来,甚至、她开始漂浮在了距离那玻璃之泊不远的半空中。然后,缓缓地,她降落到了冰面上。
在周遭死灵充满憎恶的喊叫中,佐听不到早前一直引领她的咏唱声,也迷失了她的方向。
正在她不知所措之时,一名穿着十分不合时宜的少年,向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在这冰天雪地里,他赤着脚,穿着中国古时苗疆的短衣,身上破烂简单的斗篷盖住了面孔,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竹竿。看到佐,他傲慢地扬起下巴,“你一个人?你的兄弟姐妹呢?”
佐回头四周看了看,确认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她于是回复,“我只有一个人,我没有兄弟姐妹。”
对方怔了怔,然后困惑地说,“那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从上面掉下来的。”佐指了指上面,耸了耸肩。
“上面?”对方跟着往上看了一眼,“你可够倒霉的,这里是第九环的第一层,地狱的深处。掉到这里,你就不要再妄想着转生之类的事情了。”
就在此时,他脚边冻结的两颗头突然怒吼了起来。他拿起竹竿,以极快的速度飞速地敲打着他们,就好象敲打着两颗坚硬的石头,直到他们筋疲力尽地又安静了下去。
那矫健的身手,让佐想起了某个人,她不确定地说,“如果我猜错了的话就当我没说,你是‘泣’吗?”
听到这个名字,对方先是顿了顿,仿佛对它异常的陌生。良久,他才慢慢地抬起头来,再一次认真地看向佐。
“你是,那个时候的死神。”
“果然,你是泣!你放弃了七日和自己的生命,来到了……”佐想说“地狱”,但总感觉是在诅咒人,于是只好作罢,“阿落呢?”
“那个丫头,转生了吧。”泣用手里的竹竿去桶了捅那边几颗差点又吵起来的头,“阿落从头到尾都没犯什么错,就算她杀了人,也是被逼的。”
“那你……”
斗篷盖住了泣的面孔,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少年的声音平稳而淡漠,就像再说其他人的事情,“就算没犯什么错,杀人也是上千个纪元的罪,我答应永远在这里做守环人,就换阿落早点去转生了。”
“永远做守环人,你就无法转生,自然也不会再遇到阿落。”
“哼,”泣从鼻子里冷笑一声,“我也不想再在这里遇到她。”然后他突然扬起声调,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一般,“你是死神,特意来到这里,是来嘲笑我的么?”
“不,我已经不是死神了,我正在接受‘七重门’的试炼。”
“哦,七重门,好像听谁提起过这个事。不管如何,你应该对地狱很熟悉吧,这里是该隐之环。”
“该隐?”
“这里是惩罚贩卖亲属者之所在,故以杀死亲生弟弟亚伯的该隐为命名。你看这湖里冻结的一对一对的死灵,”泣用竹竿敲打着冰面,“他们生前手足相残,死后也是一直互相敌视的亲生兄弟。”
“难怪他们好像恨不得爬出来要把对方吃掉一样。”
“是的,你还有别的事吗?”
“这……倒是没有。”
“那你快点去你该去的地方,你留在这里很烦人。”
地狱的守环人一般都很寂寞,但他们却并不想和那些有能力离开本环的人过多交流。包括泣在内,或许他看着佐就会想起苗疆茂盛的丛林、或者阿落泛着健康红晕的笑容。
但不管如何,佐与泣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她讪讪地只好想着离开,突然她又想起了什么,“我掉落的时候,一直听到了有个女声在咏唱什么,我想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