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本王见薛神医回宫后久久未到府上,而阿音的病情又时常反复,想来问一问缘由。”
柯献话毕一个眼光扫过李梵音,后者虽然面色苍白到底是配合地咳嗽了好几声,干咳的音色听得天家都觉得疼痛。天家的不悦这会儿又升了起来,分明是自己的孩儿如今不单单受制于人还是个软性自任人搓圆捏扁的。
“是朕有事吩咐薛岐去办,且听闻世子病情也已稳定。”
听了这话柯献清楚那薛岐恐怕是将那日两人的话听进去了,故而没有在天家面前坦白李梵音的真实情况。他心下了然,然面上仍是恼怒模样,“吾儿现下仍在咳血,哪里是稳定了的模样?神医如今在宫中,若是实在不便外出王府就诊,那么本王就吾儿送来宫里总可以吧?”
天家显然一喜,方才裘礼烨几次三番建议他将李梵音接过来,实则他心底也是想着同这孩子多亲近一些,真是瞌睡便有人送枕头,柯献难得一次被天家瞧顺眼了一回。倒是极想立刻应承下来,不过转念一想天家变了态度。
“宁王,朕敬你为王,可是这皇宫重地毕竟不是你的宁王府,岂容得你说来便来,说要留下便留下?”
宁王心知凭着太子那件事天家恐怕对李梵音一样瞧不顺眼,将人送到宫里来一方面有他会意李梵音的行动,另一方面叫这二人相互龃龉相互争斗更是有趣。他见天家坚决拒绝的态度反倒没有退却的意思,“皇上,本王的意思是本王回府,吾儿留下。皇上不会忘记了吾儿是因着什么受的伤吧?”
人自然要留下,可他同样要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鸿沟,叫两人斗得你死我活、至死方休才是最好的。
天家眼神一冽显然满含着冷意,李梵音明白过来宁王话里的意有所指当下惴惴不安地瞧着天家,见后者的眼光追过来便立刻垂下了眸子,这副样子分明是细想之下被天家的凶狠模样吓到了。
“朕不会忘。”
宁王扯着嗓子笑了起来,奇怪的是方才的一瞬间他居然从天家的脸上看到了早已死去的太子的影子,分明那厮连同自己亲眼相聚的机会都没有等到。“那本王这儿子就托付给皇上了,无比要完璧归赵才好啊!”
听到后头几个字天下心里隐隐觉得不妙,一对上李梵音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的时候仿佛一切都豁然开朗了。原柯献打的是这个主意,李梵音若死在宁王府那便是一枚废棋,可人若是死在皇宫、死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届时便是给了柯献一个进攻犯上的理由。
因着裘礼烨不在身侧他反倒是着了柯献的道,时至今时天家倒是有些后悔应承下宁王将李梵音留下来,即便宁王真如裘礼烨所说没有一举拿下皇宫的把握,可这厮若是打着为子复仇的名义闹上门来,他也并无必胜的把玩。
天家为人心下越是忐忑面上越是冷硬,见对方半晌不说话柯献送位子上起身瞥了李梵音一眼倒是往天家的御座方向而去。这高堂之上他从未完全登上来过,以往只能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这上头俯瞰一切的感觉当真是好。
他的一双黑边皂靴踱得飞快,没一会儿便到了天家身畔。倒是不曾染指他如今的御座,只是站立在案几边上想象这那一日登临天下将群臣踩在脚下的感觉都足以叫他全部毛孔扩张开来。十数岁便走上的权利道路,如今他已然买入第五十个年头,好似终于能看到一些路尽头的风景了。
“皇上,本王同现在打天下的时候您还只是个毛头小子罢了,如今本王归来很多事情不言而喻。呵呵!”宁王轻笑着,这是头一回他毫不遮掩眼底的欲/望和话里的直白。尽管只用了唯有二人听得清的声音,他的一字一句却慢到不会叫人产生误会。
天家年岁比起宁王小不得几岁,只是空叫他与先祖平辈占了个便宜。他抽气桌面上的玉印一砸,案几被震得狠狠一颤,一声巨响如同破空一般撕裂了殿里原本僵持的局面。门外看守的崔英不由往殿内张望了一番,见宁王举动僭越有心带左右侍卫入内,倒是天家一个动作制止了他干涉的意图。
“宁王,你同朕玩这套倚老卖老没有用,你知道为何?”天家正对殿前,一个眼神都不舍给他。
柯献被这举动激得胸口热血翻涌,他虽年事高了,可是论起天家这般病弱产生的模样却是一点都不放在眼里。“为何?”
“因着你十八年前在父皇的手里便没蹦出个明堂来,如何能在十八年后垂垂老矣的年华就能得偿所愿?你真应当去朕修建的天龙寺清修上一阵,哪里的大小和尚都会告诉你一个所谓‘求而不得’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