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目一眺便见个人影现在火堆旁,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面貌反倒看不清了。
柯献心下一怔,大事未成便被人瞧见了大逆不道登上高台的情况。他有心使用武力两人灭杀在某处,却得使些手段将人引到隐秘处。
那厮倒像是雪中送碳一般,柯献正想照顾人近前他倒是自发一步步向高台上靠近了去。及至阶梯口那人影顿住了,仰头对他道了一声,“父王。”
柯献知道了来人身份便没了最初那般战栗,他想招呼李梵音近前,但想到这厮的身份故而决定自己动身走近他。
李梵音照例是一身白衣,柯献最是不喜他这般文人作态。“秋狩的骑装可制备齐了?”
“是的。”李梵音垂下眸子,“倒是父王,高台上的风光可是比这草场下头的更叫人难以忘怀?”
柯献对他怒目而视,“尔等此言何意?本王听不明白。”
李梵音弹了弹手指,轻笑道,“父王有甚不解?或者装作不解,不明白则罢了。”
柯献被他气得手指发痒,直想将他这颗窄窄的颈项上的人头给拧下来。
见柯献面色隐隐发青,李梵音不再刺激他,但是颇有些委屈地说道:“如今事成,秋狩后我随父王回府吧?”
柯献心底还憋着一股气对他自然没有好脸色,对他这种委曲求全乞讨一般的话更是打心眼里觉得爽快。“在宫中住的不顺心?本王瞧你气色看上去比以往好多了。”
自然,他盼着这厮死的念头近期自然落空了。倒不知那天家如今做何意,他这头将仇敌成堆地送到天家跟前,那头的人反倒是不动声色地将人养起来了。
李梵音欲言又止,到底是面上难堪。“宫中再舒坦如何都比不得王府,更何况父王的大事迫在眉睫,我若在宫中岂不成了父王的累赘?”
果真是个天真的!
柯献心中暗笑他,前几回若说是他有意算计李梵音,这回倒是这厮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要回王府也成,明日围猎你将天家往那山麓西边上引,你且一道过去。事成以后本王带你回府。”
李梵音眼前一亮,追问道:“只需领往那处?父王此话当真?”
“自然。”柯献展颜,一口的白牙在微微发黑的环境里显得那般阴森。
他的话自然是真的,带他回去,可以是领个活人也可以是带个死尸。或许他该改一改之前的话,他确实从战事中来,然而有朝一日兵不血刃便可夺得这一切,他何须舍近求远?
柯献难得地想揽一揽李梵音的肩膀,毕竟李瑾死后去不了他柯家的祖坟,让李梵音进去却不是不行,毕竟这厮耗尽一生皆是为了柯家的江山,他便当做难得的善意了一回。
然而这善意对方并不领情,李梵音扭了扭肩膀往前迈了两步便躲开了柯献的手掌。他面上沉静,俨然叙述着自小不给人接触的怪癖好。
柯献心下嗤笑了一声,死后他必定将他葬在最肮脏之处!
待李梵音回到营帐的时候,下人都已经收拾妥当了。裘彩撷窝在自己的小榻上说什么都不肯动,正中央烤着火盆。
实际上天色才将将降下来,虽说东郊围场地处北边秋冬交接得更快,但依着目前这个温度点火盆着实有些早。瞧着那厮将自己蜷成了一条毛毛虫,唯独一张小脸露在外头还皱着一对眉。
她这副夸张的模样叫李梵音实在没辙,从脚后跟处扯了扯她的被子,这厮反倒是掖得更紧了,一双眼睛乌溜溜地瞪着他,好似质问他在作甚。
“你这模样是打算晚间也不起了?”李梵音又问,“那晚食怎么办?”
“叫下人端进来吃。”
“你都快懒成虫了,在裘府莫不是也是这般?”
裘彩撷尴尬地笑了笑,在自己家里这样她娘是会喊上她爹好好“招呼”她的,但是在李梵音跟前她没有这种惧怕。
“不过今日不成,天家方才邀请咱们一道过去用晚食。”
裘彩撷瞬间面上如丧考妣,“只有咱们?”
“还有三皇子、五公主、宁王他们,此次来的人中以大臣居多,正宴需等到明日晚食。”
裘彩撷闻言这才将脑袋从被褥里钻了出来,迎接她的是李梵音温热的大掌。她还奇怪呢,分明李梵音才是从外头回来的那一个,怎的他的手心就是比自己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