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相尚沉浸在儿女私情中欲要再发豪言壮语一诉衷肠,谁知道就这么被现实生生截断。他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父母早亡是事实,却也未家道中落。家中原尚有一祖父位居人臣,故而自国子监考核之后便补缺入仕了。与你相识的时候我时任江芜巡抚,当时舍下你多年未回也有祖父病重亡故的关系。”
“江芜巡抚?”秦蓁语乍一听便感觉这个名字尤为熟悉,倒不是说这个官职她原先就知道,只是后来多次都听人说起过便有了印象。说起来,当时芜城女子说起这个江芜巡抚的时候……
“好啊,原你就是那位玉面郎君江芜巡抚裘郎?”
裘礼烨愣了一下,仿佛没想到自家爱妻竟然出阁前还听说过自己,只是这个称呼未免太过叫人糟心。“玉面郎君”简直同那几日和几个大臣谈笑的“盛京潘安”一样,被冠予这个称号实在是自降格调。
“所以是真的有公主愿意下嫁于你?”秦蓁语话锋一转,完全不似先前欲说还休的娇羞模样。
裘礼烨仿佛从自家妻子的面上,看到了裘彩撷那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他罢了罢手,“都是误会。”
“误会的话公主竟然从京中一路追随你到芜城?”
“可不是为了救那厮才让害得我险些命丧芜城?那厮就是个害人精。”
秦蓁语一听嘴角一瘪,这么多年来裘礼烨早就能从她面上看出她下一步动作,果不其然是如他预料的那副埋怨模样。
“你可好,还为人家豁出条命去!”
名动天下的裘相忍不住扶额。“那厮都已经和亲嫁到西南去了,还说这些个做什么?”
“好啊,难不成她没有远嫁,你倒还对她起了心思吗?”
“夫人,夫人,我的好夫人……你就莫为难为夫了,”裘礼烨听了不住讨饶,“无论是前还是后我都没有旁的心思。阿彩随我,年幼时生得一副好样貌却是个木的,遇上你了才开了窍。你如今这么说,可真是寒了我的心。”
方才无非是秦蓁语装模作样的夫妻之趣,没想到却将裘相的心里话逼出来了。她心中高兴嘴上却不显,“阿彩可一点都不木。”
“哪个说不木的?前阵子还到我跟前问怎么叫中意一个人,”裘相为了自保于是毫不犹豫地把女儿出卖。“我道是攻坚哪个深刻话题神神秘秘地找我探讨,竟是连喜与不喜都还整不明白。”
此刻全然被出卖的裘彩撷早已放下帐蔓呼呼大睡,梦中突然一个喷嚏把自己打醒了。摸了摸被窝热得让人出汗,怎么突然就感到一阵寒意。
次日,裘彩撷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出现在前厅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同样乌青双眼的裘相。左右看了看都没瞧见她娘,好奇地问:“我那素来以早起持家的娘亲哪里去了?”
裘相早已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连着两日没有睡好导致他连教导裘彩撷好好说话的意愿都没有。“昨日太忙碌,今日便叫你娘多休息。”
“哦。”被一个喷嚏打醒后再也没能入睡的裘姑娘随意扒了几口饭,接着说,“我有子楠一个弟弟足矣。”
“唔。”裘相听了也没往心里去,过了半晌反应过来,面色赭红不只是羞的还是怒的,“不孝子你且给我过来,你有子楠这个弟弟足矣,子楠却不一定需要你这个姐姐。”
裘彩撷在裘相暴起的时候就已经捧着碗跑出好几步远,这会儿再喊她近前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吃着煎饼心有余悸却如是说道,“阿爹,你的想法是好的,只不过生个弟弟容易生个姐姐不易,还是莫要违背天道的好。”
裘相被气得狠狠吹了一下莫须有的胡须,“天道如何尚不可知,如今我却可以教你何为父道,你且近前好好听训。”
裘彩撷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早就摸透了裘礼烨的性子,哪里会怕他。“阿爹,你再吓我,我可要找阿娘去了。我怕我尚未领悟到父道,阿娘就要叫你先领悟何为妻道了呢。”
闻言,裘相立刻安安稳稳地坐下饮起了茶,好似方才暴起的人压根不是自己一般。裘彩撷见状从善如流地回到桌前,两人皆是长叹一声身心俱疲,回到了之前乌青着眼圈在饭桌前各自用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