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个状况持续几天了?”
“我也不知道。”
盛老爹睁开眯起的眼睛,看了看盛鬼卿和陆小辞,露出了个欣慰的笑容。对面色沉重的六顺大夫说:“无妨,我这条老命,本就应该被天收去了,多活了这些时日,已是上天的垂青了。”
“爹爹不可乱说!”说话的的声音带着颤抖,盛鬼卿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拉满的弓弦,不敢吐出一口大气。他太怕自己的爹爹下一句说着“就这么去了吧!”、“只要鬼卿过得好就行了。”、“死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是他一直相依为命的爹爹啊!他不敢相信自己爹爹一旦闭上那双眼睛,他会如何选择自己接下来的路。
“老头子啊!”六顺大夫刚把完脉收手,还来不及做其它动作,盛大娘已经飞扑到盛老爹身上悲惨地喊着。这一刻的场景与鹅毛大雪呼应,映得整个天地都被悲凉的气氛所铺满。
六顺大夫尴尬的擦着手,不知该怎么说,脉象太浮了,人只剩一口气了。可是看盛大娘这个场景,让他如何开口?
“鬼卿哥哥,你跟着师父回草堂抓药吧!很晚了,小辞先回家了。”
就这么一句话,淡定的接了六顺大夫的尴尬,六顺大夫望着陆小辞离去的背影深思,他们两人即使分别,依旧如此默契,不需任何动作就知道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她知道自己有些为难不知道怎么张口便把盛鬼卿吱到草堂里让他和盛鬼卿单独说。想起外面呼啸的大风雪,六顺将眼光放到王狗蛋身上。
两人多年师徒默契在一刻随即显现,王狗蛋大步撵上陆小辞说:“师妹我送你回家!”
屋外,顺应着漫天的风雪,陆小辞看着撵上来的王狗蛋淡淡一笑道:“师兄,你回去陪着师父吧。”
“不了,这么大的风雪,你一个小女孩孤身上路也不方便,再说了,不止我担心……师父……也担心啊!”说到最后,边说边跟陆小辞眨巴眨巴眼睛,那调皮的眼光,涵义不言而喻,就是在告诉陆小辞,六顺师父也很替你担心啊!你还犟什么犟啊!师徒哪有隔夜仇啊!快和好吧!和好他也有好日子过。
“担心吗?”说完,陆小辞自嘲的一笑。“是啊!他那么温柔的人,会替别人担心都是正常的。”她又何苦自作多情呢?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玩狗蛋刚反应过来,就只见陆小辞在雪中远去的背影。赶紧拔腿撵上去,边跑边喊:“师妹!师妹你等等我!”
这场追逐,两人渐渐缩近距离,陆小辞听着背后雪被脚掌挤压的声音心中反而有些宁静。在她看见六顺师父那一刻,她也曾幻想,这次她离开,踏着风雪来追她的是六顺师父,就像往常那样她一闹小脾气,六顺师父都会赶紧追上来哄她。
雪越下越大,片片仿佛都落在她心中,从心里往外的发冷,整个人像是被疾病侵蚀一样,全身冰凉。陆小辞裹紧自己的斗篷,听着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敢让自己的眼泪落下,只得在心里反复默念一句她想说的话。“师父,你真的不要徒弟了吗?”
回到草堂的六顺大夫,心中同样纠结,对着还是个半大小子的盛鬼卿,六顺大夫依旧觉得难以启齿,要怎么说?要如何说才能不会太伤害这个努力的孩子。直接告诉他你爹不行了?如果是以前在临都的他,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犹豫了吧?那时的他就比盛鬼卿如今这个年纪大几岁,不同的是他的高堂都活得很好,而且从来不会为钱这种事情发愁。所以处在这种养尊处优的环境中的他,目标都是喝最烈的酒、睡最烈的妞、骑最烈的马。
谁能想到曾经潇洒如他,如今连对一个小男孩开口说病情都张不开嘴,因为这个小男孩已经负担了太多他这个年纪不该负担的东西。
“六顺大夫,你就直说吧。我能接受的。”盛鬼卿看出六顺大夫的疑虑,率先开口。只见盛鬼卿说完之后,六顺大夫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重重拍在盛鬼卿肩膀上。
“鬼卿,你爹……他的病……可能是药石无医了。”
药石无医了!
药石无医!
药石无!
药石!
药!
短短几个字,不停地在盛鬼卿脑中盘旋,盛鬼卿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抓住一旁的药柜,表情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