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烟络听着安怡说话,眼睛便远远落在姜黎身上。她没仔细瞧过她,也就这会儿才发现,这姑娘生得好。瞧着她在女人堆里说说笑笑,也有种落难凤凰的感觉,比那些平庸些的女人,实在跳突得太多,让人一打眼就能瞧见她。
她一面看着姜黎,一面又接安怡的话,“和沈将军呢?”
安怡也抬头看了姜黎一眼,而后收回目光低下头,继续说:“过结有些深,听说是沈将军在军营里叫的头一个女妓。开始的时候对她下手颇重,还逼得她自杀了一回,命大活下来了。后来么,沈将军对她还行,咱们帐里现在藏在角里的暖炉啊汤婆子啊,都是得了她的面子才有的。不过她不惜福,听说与一个都尉好上了,那都尉还是沈将军的兄弟,自打入伍就一直在一块儿。中间不知发生了什么,就听说沈将军答应让他们走,让他们离开这里。可是这阿离命又不好,那都尉在走前去办手里最后的差事,剿匪的时候把命搭进去了。后来么,沈将军就再也没找过她,一直到现在。”
苏烟络听完这话,自己又在脑子里捋了半天,才道一句:“这么复杂?”
安怡点点头,“确实复杂些。”
苏烟络眉心蹙起来,“她都干出这种事了,沈将军怎么没杀了她?还给她留在军营里?”
“这我哪知道?”安怡把洗好的一件衣裳拧干,放在旁边的石块上,“大约是来的时候是个雏儿,跟的第一个男人就是沈将军。”
“这有什么相干?”苏烟络眉心舒展开,“因为是个雏儿,被戴了绿帽子也无所谓?这道理讲不通。你是不知道,昨儿晚上,她又去沈将军帐里了。把我撵了出来,她服侍上了,你说我气不气?”
安怡又按了一件衣裳进水里,“我只听说你被赤条条撵出来了,却不知道她在里头。”
“都怨她!”苏烟络这会儿想起来还生气,“你说她是不是瞧我要哄沈将军,故意跟我作对?”
“不能够。”安怡搓手里的衣裳,“我也觉得,那沈将军不是你能哄住的人。”
苏烟络翻翻白眼儿,连话也不想说了。她气哼哼地把一些散发着汗臭的鞋袜按进水里,一面揉一面恨恨地念叨:“洗!洗!洗!我得不到的东西,她们谁也别想顺顺利利地得到……”
一日的光景,无惊无喜,无波无澜。
姜黎从柴房里出来的时候,西侧夕阳正好隐没最后一丝光线。一如往日一样,余下的时间便是等着士兵们吃饭,她们再吃饭。
姜黎本以为,今早上她跟苏烟络摆明了话,苏烟络也应当听明白了,不该再往沈翼那里献殷勤去。哪知却不是,时间到的时候,她仍是抢了周长喜手里的食篮,给沈翼送饭去了。脸上殷勤中带着风情的笑脸,也与昨日没有什么差别。
阿香和姜黎一样,把苏烟络的行为看在眼里,低下头来喝口玉米稀粥,说:“还嫌昨儿丢的面儿不够大?怎么还去。”
姜黎默默地啃窝头,“我今早跟她说的话,也算白说了。瞧这样子,非要跟我争出个高下不可了。”
“争什么?”阿香不屑,“她拿什么争?”说着这话,忽站起来扭着屁股学苏烟络的样子走了两步,“靠这个?”
旁人被她逗得生笑,又附和她说些嘲笑的话,各自取笑她。唯有安怡不出声,在旁默默吃饭,只当这一切跟自己没关系。
阿香闹了一回,坐下来,又恢复正经的样子,跟女人们说:“我不知道你们谁天天往她褥子上浇水的啊,今晚可别再浇了。再是招人厌的,咱们也不能一直使这些下作的法子难为她。只要她能收敛,不给咱们添麻烦,咱们就能不找她麻烦。”
听着阿香说这话,女人们不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出声。还有对视而笑的,笑罢了也没说法。这就算默认下阿香的话了,从今儿晚上起,不给她褥子上浇水。怕再浇下去,她就要哭了。
却说这边女人们对苏烟络进行百般议论嘲讽,那边儿苏烟络已经在沈翼帐里开始摆盘了。她曲膝跪在案边,把食篮里的吃食一盘盘摆出来,慢条斯理的模样。
沈翼在屏风后头换下了甲衣,往案边来,嘴上说:“你以后别往我帐里来了,这原是周长喜的差事。”
苏烟络摆好了菜,从案边站起身子来,立在旁边,脸上带着殷勤的笑意说:“将军不知道,周大爷可忙着呢,我搭把手替他,也让他轻松些。他也不容易,每天除了要忙自己的差事,还要惦记着阿离姑娘。那伙房里有什么好吃的呀,都想法子给阿离姑娘留一些。没事呢,还去那玻琉城,特意带些精致的糕点面酥回来,给阿离姑娘解馋。还有前几日啊,他帮阿离姑娘去请军医治那楚楚姑娘,费老心啦。瞧瞧这么些事,哪能腾开手啊。将军,您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