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度皇看了她一眼,扯出自己的袍子,没有任何怜惜之情,道:“你没有儿子,你父亲又汲汲营营地设计想把你那幼妹嫁与太子,若说没私心,你当朕是三岁幼童不成!”
皇后以袖掩面,嘤嘤地哭着:“家父的忠心,这几十年来日月可鉴。若非要说私心,不过是一个父亲想给女儿寻个好归宿,待到百年之后能安心的去罢了。”
察度皇冷笑一声,道:“若真如此,为何不进宫与朕好好商谈,反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到底是为了女儿还是为了权势,你心知肚明!”
不知是否有心人故意散播,左大臣家明葵小姐秋祭之日于醍醐寺御汤池中失身于中山王的消息,乘着秋风传遍了大留国都,一开始还有人辩驳说是谣言,但这谣言时间地点都有,可见并非空穴来风,人们心中早已信了七八分,又有好事者暗中推波助澜,说这明葵小姐本是想勾引太子殿下,却误打误撞失身于中山王,如今落了个两边不讨好的下场,也怪不得谁。
三日后,左大臣终于受不了这谣言,拖着病体,乘了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悄地去了中山王府。
又过一日,左大臣再度拖着病体进了宫,求察度皇为女儿与中山王赐婚,此次,只要侧妃之位足矣。
皇上照例招了中山王入宫,询问他意下如何,这回他爽快答应,于来年三月初十迎娶明葵为侧妃。
欢斯夜选了个风和日丽的天,造访了初祈的三昧殿。
他的院子里栽满了浓色的红枫树,并从山涧引入清澄的泉水,流过了许多岩石,成了一道瀑布,远观近看,都有山野之趣。
殿里,太子欢斯瑞与初祈恰好长谈结束,正起身告辞,迎面见了她,到也不诧异,面上的礼数过了之后,说了句:“不打扰公主与神官。”便走了。
“公主请坐。”阿符被留在了殿外,初祈坐在那儿,已着手开始泡一壶新茶,也不管瞎了眼的欢斯夜会不会摔着。
欢斯夜挺稳当地缓缓坐下,道:“神官不问世事,怕只是表象吧。”
初祈动作一顿,放下手中的茶具:“太子说,要娶你。”
欢斯夜一愣,面上露出一丝惊慌,转瞬即逝,随即皱了眉,冷声道:“笑话!我可是他妹妹,如此不合礼数的事,他竟敢来与你讲。”
“因为他知道,只要我赞成,就无人敢造次。”
“若我不答应呢。”
“你会的,”初祈看了她一眼,眸光扫过她依旧平坦的腹部,道:“你肚子里的孩子,需要名正言顺地生下来。”
欢斯夜低下头,眼中有些湿润,她右手轻柔地拂过腹部,再抬起头时,已是一脸坚定:“我会名正言顺地生下这个孩子,但不会是在这里。”
初祈看了她许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窗边闯进一只小鹧鸪,“咕咕”地叫了两声,他才回过神一般,道:“流兖贝在五星阵中心的暗池之中,此阵每年只五月初五那日开一次,惟有此日,你方能破阵取贝。”
这回换欢斯夜一言不发地沉默着,半晌,她抬眸,直看向他,问道:“关于我,你还知道些什么?”
“什么都知道。”初祈温声道:“不过你放心,你想做的,我不会拦你。”
欢斯夜看着他捏起炉上那只茶壶,缓缓倾斜,倒出滚烫的水来,却一滴也未曾溅起。
“太子为何想要娶我?”她有些警惕地问道:“他又知道些什么?”
“秋祭那日晚宴,他身边的医女察觉你有孕,因只是猜测,他今日便来问我,说,若是,便娶了你。于你,孩子有了父亲,于他,更得民心,”初祈顿了顿,继续道:“他知道的,不比我少。”
“娶了我,竟就能得了民心吗?我何时,有了这么大能耐。”她语气里满是哂意。
初祈望着她,微微一笑,道:“你可是如来佛转世。”
她弯弯两道眉似蹙非蹙,有些不解:“你如此帮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初祈望着她,道:“不为什么,只是想帮你而已。”
欢斯夜依旧难以置信,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问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好了,”初祈像是没看见她的反应,淡淡道:“你不嫁也无妨,安心等着孩子出世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