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让人恶心。”韦长欢不掩厌色。
他不怒反笑:“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他慢慢从床沿上站起:“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指望有人来救你。”他眼角难掩喜色:“可你却不知,我,也在拖延时间,我早已命阿符打开机关,此时这座仙寿宫,早已沉入湖底,而且,阿符会去告诉欢斯纵和初祈,你被我劫持出宫了,等他们回过神,再回来救你,我早已安安全全地出宫,出城。”
韦长欢同样的不怒反笑,连拍三掌,道:“太子殿下好算计,是我小看了你。”
“过奖,”欢斯瑞道,神色之中有些许藏不住的得意:“毕竟,本太子长你许多岁,而且,这大留,是我的地盘。”
“动手吧,”他催促道,还淌着血的左手轻轻拂过右手掌心的那颗流兖贝,看得人心中一紧:“神女殿下。”
韦长欢凝神静气,一点一点地将赤灵冰焰地本源自体内剥离,屋内渐渐变得灼热而又明亮,尤其是浮在空中的那团浓厚的月白火焰,刺的人睁不开眼。
豆大的汗珠自韦长欢额间沁出,或是没入眼眶,给此时的她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灼痛;或是沿脸庞滑下,来不及落到地上,就消失的了无踪影。
韦长欢眼神示意欢斯瑞拿出流兖贝,可欢斯瑞只回看了她一眼,便低头把玩着手中那贝,不再有任何动作。
见他此般,她抿唇片刻,随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只见那空中的火球分为一大一小两团,小的浮在空中忽明忽暗,大的却越缩越小,越缩越小,最后凝成一颗葡萄般大小、通透而又润泽的月色珠子,不偏不倚地落在落在欢斯瑞伸出的右手掌心中,那流兖贝,也终于在这厚实的青石地上,受着那簇小火焰的炙烤。
欢斯瑞深深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珠子,满意而又小心地将它收在怀里,这才靠近那簇小火焰,自袖中摸出一只琉璃瓶,依稀能看见里头鲜红的液体,她轻轻拔开盖子,颠倒瓶口,一颗颗红色的珠子,啪嗒啪嗒地滴进火焰里。
这是他先前,取自察度皇身上的血:“我欢斯瑞,向来都言而有信。”
那自被火焰包裹起就一直毫无动静的流兖贝,此刻终于发出了“嗞”“嗞”的声响,似在挣扎,似在惨叫,最后终于化为一颗闪着冰冷光泽的青色丹药,几乎与那青石地面融为一体。
韦长欢拿出早已备好的瓷瓶,有些吃力地蹲下想将药丸拾起,欢斯瑞却先她一步捡起地上的药丸,顺势放入她瓶中,替她塞上瓶塞,也连带着将她扶起。
“三个时辰后,此处会恢复原样,届时你可无恙而出,”欢斯瑞道:“本太子,先走一步。”
韦长欢看着眼前的欢斯瑞,只觉的他嘴角的笑一圈圈泛起了涟漪,接着连带他整个人都有了重影,变得模糊不清,她用力眨眨眼,却只觉眼前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在她完全失去意识前,好似听见一声巨响,嗡嗡地回荡在她的脑袋里。
秀石堆峰,幽涧鱼潜,随向碧波跃出,绿杨枝上几声啼鸟,闲来几点流莺,大留,依旧是春日一般的暖天。
“都说你无情无欲,可为何偏对她这般执着?”
“无情何必生斯世,天下谁能不动情?”
“你这样做,不怕她将来知晓了,恨你吗?”
“此‘将来’永不会至。”
欢斯幸看着初祈——他正淡淡地一边移动着手臂,一边揉着两根手指间的鱼饵,漠然地看着池里头张圆了嘴,饕餮抢食的鱼。
“可你拆散有情人,造下恶业,心中不会有愧吗?”
“恶业?”初祈不屑道:“何为善?何为恶?你我分不清楚,世人更分不清楚,我又何来愧疚?”
欢斯幸被他理直气壮的态度噎的说不出话来,半晌道:“世间之事确实远非善恶二字所能括,可人活一世,首先要无愧于心。”
“那么,我想为善,便为善,想为恶,便为恶。”话音刚落,一个瓷瓶自他袖中滑出,噗通一声落入湖里,惊走了几尾抢食的鱼。
“你疯了!”欢斯幸小跑几步,伏在栏杆上,可哪还有瓷瓶的踪影,她转过身子,带着指责,道:“她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这丸救命丹药!你既然已经夺了她的记忆,又何苦再害一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