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外的状况有些惨烈,守城的侍卫除了先前放高炯出城的那一队,其余的皆与城外的黑衣人是同一伙。
杨道宽领兵赶到时,只余高炯一人,紧靠在木箱上,眼看着直面而来的利剑,缓缓地闭上了眼:“为家国,吾无悔。”
“爹——!”
身负绳索的高濯不管不过地要冲上前去。
杨道宽当机立断,快他一步命人放了箭。
乱箭如雨,高炯躲过了黑衣人的剑,不知能不能躲过杨道宽的箭。
“爹……!”高濯像是突然没了力气,一下瘫跪在地。
“高大人也算是为国捐躯,”杨道宽看着高炯所在的方向,神色像是有几分惋惜:“我会禀明新帝,厚葬他的。”
那群黑衣人见时机已逝,几息之间遁入夜色隐去。
杨道宽骑着马,慢慢走过去,一路情景,比起今夜宫中,有过之而无不及。
“咳咳咳——”
“高大人?”
杨道宽看着眼前狼狈的高炯,不知是喜是忧。
“爹!”高濯跌跌撞撞跑到他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孩儿无能,差点——”
高炯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不要多言。
他掸了掸袖子,盯着马上的那个人:“怎么是你,杨道宽。”
“今夜,多亏了高大人。”杨道宽伸手往箱子上抹了一把,捏了一小撮沙子在指尖摩挲:“回宫!”
高炯父子被一同带回了宫中太极殿,被杨道宽‘请’来的大臣统统被安置在这儿。
大殿中,白日里太子大婚所用的物件还未来得及撤下,此刻烛光并不亮,有了些年月的皇家喜器伴着一屋子老臣,将整个太极殿衬的,莫名多了几分沧海桑田之气。
“高……高大人?”
众人盯了走进殿中的父子俩许久,才惊讶地出声道。
也不奇怪,他两人此时衣冠不整,零零乱乱,百官印象中的尚书令大人,从来是连一根胡须都要捋的直直的。
不等群臣上前细问,殿外一阵嘈杂,只见杨道宽身穿一袭绛紫色交领官服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一名内侍。
“百官听旨。”
内侍的嗓音又尖又细,像是一根根针扎着耳朵。
众人愣了愣,随后由中书侍郎带头,皆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去。
唯有高炯父子还杵在原地。
“高尚书,高编修,”内侍颇为好心地提醒道:“圣旨,要跪着听。”
“张公公呢?”高炯哼了一声:“如此不明不白,本尚书如何得知,在真的是皇上的圣旨,又或,是反贼借圣旨之名胡言乱语?”
“大胆!”那内侍拈着手指头指着他:“本公公定要禀明皇上,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杨道宽摆摆手,道:“高大人刚到,事态如何还不清楚——”
“我清楚的很,”高炯抢声道:“就是你杨道宽,趁夜围宫,密谋篡位!”
跪着的百官好似一只只睡着的鹌鹑,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生怕弄出了什么动静。
“高大人,我杨道宽,是接到密诏来宫救急,依遗诏,斩废太子,立新君!”
“呸!”
“李公公,将皇上遗诏给百官一一过目。”相较于高炯的愤忿,杨道宽是一副胜券在握的平静。
众人一面看着李公公举到眼前的‘遗诏’,一面听着杨道宽的声音自耳边不急不缓地响起。
“密谋篡位的是太子,太子弑君,已同一干同党一起,被剿杀于上阳门,襄王倪丰广,明日登基。”
那份摆在眼前的‘遗诏’无论是笔迹,私印,还是上头星点的血迹,都可谓是天衣无缝,但到底是真是假,众人心里都有数。
举到高炯面前时,他一把抓过,唰唰将其撕成了碎片,往地上一丢:“奸佞小人,弄虚作假!”
杨道宽眸中渐露不耐:“各位大人,想必对高大人,”他将高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这副摸样有些不解吧。”
“一个时辰前,传来密报,有人想用火蒺藜炸京城城门,我带兵赶去,各位大人猜,除了一群不明身份的黑衣人,还有谁在那儿?”他慢慢走向高炯:“没错,就是我们的尚书令大人,据说守城的说,是要去西阳寺斋戒,这……”他看着高炯:“高大人明明,向来不信神佛,噢,对了,也是一个多时辰前,令郎急急忙忙闯宫,说要见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