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州都督见迎面飞来一只鼓,非但不惊不慌,反而阴阴一笑,腾空两下翻转,一腿将它朝着岩秀踢了过去。
岩秀没什么波澜的脸,在看到那只越来越近的板鼓时,有一刹那的抽搐,接着也腾空而起,又将它踢了回去。
如此这般好几个来回,踢鼓的两个人没有不耐烦,欢斯夜却是不耐烦了,环顾四周,看还有没有可做武器之物。
双目不过扫了半圈,就看见前方三步远处,一对小钹锒铛在地,原先敲它的人,不知躲了哪里去。
她欣喜地跑过去拾起,逐一抛向宣州都督,毫无意外地,皆在宣州都督那儿转了个圈,到岩秀那儿去了。
岩秀在看见那两只小钹时,只恨自己没有多生出一只手来抚额叹息,他将两只小钹击落在地,微微偏了头,道:“夫人可否缓些时候再扔,待为夫将这曲……”
身后哪里还有欢斯夜的影子!再回过头,紧咬不放的宣州都督,也不见了!
“信繁!信玄!”岩秀当即扔了手中鼓槌,一边冲向欢斯夜,一边大声道。
好在信玄与信繁不待他喊,早已发现宣州都督的动向。
只见台上老旦与花脸,早已足尖一点,自戏台越向欢斯夜身侧,一个一脚踢掉宣州都督手中之剑,一个不偏不倚又在他胸口踹了一脚,足足飞出三尺远,重重地撞在了戏台上。
岩秀松了一口气,沉着脸看了欢斯夜一眼,示意信繁信玄二人看住她。
宣州都督抓着胸口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还未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忽觉顶上一暗,他往上瞟了一眼,看见一张笑吟吟的戏脸,依稀辨认出来正是方才演擒熊英雄的那个小生。
“你……”他迟疑地开了口,还未来得及说出下文,那小生已将一副大锣举到他耳边,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时,‘锵锵锵’重重地敲了一气。
饱受摧残的宣州都督终于两眼一翻,头一歪,昏死过去。
此时大厅里横尸遍地,只余些许残兵。雾隐等人也脸色苍白,相护搀靠着,方才鼓声骤停,白绫剑气骤失,是她们强撑着舞完的。
“劳烦苏大人与二位都督,写个手令,顺道将印信,也一同交给我。”岩秀缓缓走到厅中央,对坐上早已瘫软的苏大人道。
“哼,”被五花大绑的歙州都督依旧嘴硬:“想要城池,沙场上真刀真枪来夺,你以为写什么狗屁手令再加个印信就能夺了这三州?做梦!”
“都督可知兵法最上策为,不战,而屈人之兵?”岩秀道。
除夕之夜的黑,是将光亮让给了焰火与火把,即使没有月光,它也是一年中,最亮的那几个夜晚之一。
两骑自越州城门而出,他们带着手令与印信分别往歙州、宣州而去。
歙、宣二州今年的除夕,过的很是跌宕起伏,先是子时时分,传来大昆大军围城的消息,在家过除夕的将领们慌慌忙忙爬上城墙一看,眼见一片刺天长矛密密麻麻,在火把下投出一片比墨还黑的浓影,好似千军万马,兵临城下。
可他们只是这般静静地立着,什么也不做,都督不在,将领们不说吓破了胆,但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贸然告诉城内百姓。
煎熬着到了黎明时分,一骑人马忽然奔至城门下,声称持有都督印信,勒令开城门。
城门自然是不会轻易开的,不想那人直接跃上城墙,甩给他们一方印信与一纸手令。
看了那印信,确是都督印信无疑,再大开那手令,只见上头写着:
歙州全军听令——
宣州全军听令——
卸甲弃戈,降!
话说欢斯夜自刺史府回去后,回想起岩秀最后一眼看她的脸色,后知后觉地有些心虚。
略略思索了会儿,她决定先发制人,古有脱簪待罪,她今日,便效仿一番吧。
岩秀推开房门,但见欢斯夜着一身素衣,一头乌发懒懒地挽了个髻,垂在肩膀。见他进来,微微抬起头向他看来,眸光如春水含波,婉婉转转喊了声:“夫君。”
只一瞬,便又垂下头去,一副乖巧温顺模样。
“夫人,”岩秀见她这模样心已软了三分,却仍努力端住,板着脸道:“先前你是怎么答应为夫的?你说,保证站在我身后,不离一尺,结果呢?扔小钹好玩吗?”
他慢慢走过去,坐在床沿上,背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