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一阵断断续续压也压不住的笑声。
“别怕,他们不咬人。”肃慎索离用食指轻轻摸了摸掌心中的那只,它嗞嗞地抖了抖翅膀,飞开了。
欢斯夜又惊又急地瞪着他:“将它们弄走!”
肃慎索离挥挥手指,吹了个哨,榻上那片黑色霎时如潮水般退到地上。
欢斯夜总算喘了一口气,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地蠹,”他脸上有些凝重:“我们如今在鬼心门。”
“岩秀呢?他在哪儿?”她就要从榻上下来。
“他在归虚炉。”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们去找他!”
“等一等,”肃慎索离拉住她:“我爹他们快来了。”
“你爹?”欢斯夜顿住:“你爹怎么知道……”
“我出莺歌岭时,我爹将地蠹王给了我,”他道:“那日我昏迷之时,将它放了出去。”
欢斯夜看着房中黑色一片,艰难地点了点头。
天下大乱,肃慎即使偏安一隅,也无法独善其身,肃慎铮先前曾接到过皋铎皓不止一次的拉拢,如今杨道宽也来试探他,若无可避免地要趟这趟浑水,那他宁可选择岩秀。
所以看到地蠹王归来,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带着肃慎精壮,跟着它来了。
归虚炉内,岩秀咬着牙站着,不动一丝声色。
归虚炉外,鬼心门师徒俩云淡风轻地闲聊。
“你真有办法,将玄岩铠从他身上弄下来?”须无邪看上去不大相信:“这玄岩铠不比赤灵冰焰,有什么本源不本源。”
“您老人家且看着,”欢斯瑞安心定志道:“他在里头热的受不了,定会放出玄岩铠来抵御,直至耗尽最后一丝真气与内力,到时玄岩铠必会固化,徒儿再将它取来献给师父,虽不能像自身练成那般收放自如,可也当得起一声,天下第一铠。”
须无邪抿须,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欢斯瑞继续道:“徒儿已迫不及待想看,师父身穿玄岩铠,手执赤灵冰焰,在这天下,横着走的英姿。”
须无邪嗤了一声,道:“就算没有这两样东西,我须无邪在这世间,也是横着走的。”
欢斯瑞恭敬一礼,无不赞成道:“自然,这两样,不过是锦上添花。”
他满意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你便在此处看着吧。”
“恭送师父。”他刚直起的腰又弯了下去,直到须无邪的身影消失在前方幽暗处。
炉内始终都静悄悄的,整个丹室,只有欢斯瑞绕着归虚炉一圈圈转的脚步声。
转着转着,欢斯瑞忽然一阵轻笑:“我确实想不明白,你为了一个女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回想元宵夜,他不过是命人将利剑往欢斯夜的脖子上一横,碰都没碰上她半分,他就一声不响地弃了昆吾刃,赤手空拳地立在原地。
“你终有明白的那日。”他的声音自炉内响起,好似一盆凉水泼在熊熊烈火上,带来刹那凉意。
欢斯瑞轻声嗤笑,渐转大声:“我是欢斯瑞,大留太子——”
他尾音倏然顿住,好似喉中意外地卡了什么东西。
欢斯瑞将手伸入口中,抓出一只黑色的甲虫。甲虫在他两指之间嗡嗡地震动着翅膀,六足乱动,他盯着看了半晌,啪一声将它捏碎,随手往炉底一丢,接着拿出帕子,仔细地擦拭着手。
擦着擦着,他眼神窦的一凛,抬眸一望,一片黑色,窸窸窣窣漫天彻地涌来。
飞快环视一圈,他跃上了归虚炉炉顶,隔了九层的距离,这顶上并不是那么炽热。
居高而视,一男一女两道身影紧跟着那片黑色后头进来,那女子一进来就直奔归虚炉,所过之处,黑甲虫自动让开,细看则知是后头男子在操控。
“岩秀,岩秀!”欢斯夜一脚踏入归虚炉内,扑面而来的热浪将她的衣裙撑的微微上扬,脑袋也囫囵地慢慢热起来。
“欢儿?”他想转过身却只是微微偏了头。
欢斯夜跑过去,他的脸汗涔涔的,在一片火红之中闪着细腻的光。
“岩秀!”
欢斯夜使劲摇着锁在他四肢上粗粗的铁链,想要帮他挣脱开来。
“我打不开,岩秀,我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