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淡淡的气息让她的呼吸一停,感觉身上顿时冰冷如坠冰窟,下了这么久的大雨,依旧有血腥气,到底……
她慢慢的向前走着,雨伞早已扔到了一旁,雨水淋湿了她的发,紧紧贴着苍白的脸,一道闪电闪过,照亮她惊恐的容颜,似从地狱中走出的厉鬼一般。
殿门虚掩着,微开着一条缝隙,闪电突然一亮,照进那条缝隙,像是劈开的刀光。
慧锦皇后微微打了一个寒颤,她慢慢的伸出手去,指尖涂着鲜红的蔻丹,轻轻颤抖着落在门扇上,一用力,“吱呀”一声。
门开了。
房间里的灯灭着,一片漆黑,她站在门前,目光在房间里环视,一道厉闪照来,猛然间地上的一具尸体和那一大片浓稠的血迹刺入她的眼中。
她几乎要惊叫出声来,伸手抓住门框,死死的咬住了嘴唇,把那脱口欲出的惊叫声扼在喉咙里,睁大了眼睛看着。
地上的尸首睁着眼睛,那是一张熟悉的脸,依稀是二十多年前,他快马而来,坐在马上浓眉一挑,一眼看到坐在马车中的自己。
从那以后,他便经常来找她,情怀初开的少女,久养深闺,她又是一个性子耐不住寂寞的,便央着他带着她四处玩,他是什么心思,她一直都知道,只是……装着不知道罢了。
说起来,她也不过是仗着他对她的宠爱,一次又一次提出无理的要求,而他竟然一一都应了,为了她放弃自由的江湖,放弃帮主之位,放弃男人的尊严,随着她进入了这牢笼一般的皇城。
她垂下眼睛,眼角落下大滴大滴的泪,颤抖着嘴唇轻声唤道:“广超……”
她唤过之后才发现,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发不出声音来。
艰难的迈动双腿,她一步一步走到尚公公的尸首前,轻轻的俯下身去,鲜血浸湿了她的锦缎绣鞋,冰凉入骨。
“广超……”
她幽幽的唤着,地上的人始终一丝声息也无。
泪水如雨滂沱,从她的脸上滴落,嗒嗒的落在尚公公的身上,她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脸,他的肌肤冰冷,没有一点温度。
多久没有这样抚过他了?好像自从那日告诉他自己决定进宫之时起就再也没有过了,虽然他后来也入了宫,但是却总是与相隔甚远,明明近在咫尺,可谁的心中都明白,已经是天涯。
慧锦皇后无声的哭泣,仿佛重回当年那段年少的岁月,她哭得痛快淋漓,四周无声。
洛九卿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脸色冰冷。
同情么?不。
自己从来都与他们是对立面,如果死的人是自己,是轩辕耀辰,他们会同情么?恐怕也不会吧?甚至还会摆酒庆贺。
皇城之中从来不缺鲜血,皇位之下从来不缺白骨。
生或者死,从来只在自己选择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交给了命运之手,时间的车轮滚滚,由命运之手推着向前,无论齿轮下有什么,哪怕碾碎骨头,鲜血森然,都不会为谁而停止。
慧锦皇后哭罢多时,她抹了抹泪,慢慢停止的抽泣,悲伤也不能过于放纵,只需要那一刻的淋漓就好。
她慢慢站起身来,走到太子的寝室,一颗心提了起来,目光紧紧盯住太子的大床,朦胧中她看到有一个人正躺在那里,却没有什么声息,提鼻子一闻,更浓烈的血腥气传来,她忍不住心头发颤。
她踉跄着上前,奔了几步来到床边,手指颤抖着抚上太子的脸,一声声唤道:“郢儿……郢儿……”
良久,就在慧锦皇后以为太子已经死了的时候,太子终于闷哼了一声,似乎是长长的顺了一口气,声音微弱道:“母后……”
“啊,郢儿,”慧锦皇后顾不得抹脸上的泪,又微微俯了俯身,急切的说道:“郢儿,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严重不严重?”
她一边握着轩辕兆郢的手,一边去摸索床头上的牛角灯,打了半晌的火折子才把灯点亮,转过目光一看,不由得一怔,随后惊呼了一声。
轩辕兆郢浑身是血,脸上更是如同七彩颜色料里的抹布一般,眼圈乌青,眼角开裂,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鼻子也破了,嘴唇肿着,嘴角的血迹干了,随着他的嘴唇抖动绷出细细的裂纹。
“母后……”轩辕兆郢的脸上到处是淤青红肿,几乎不成人形,也难怪慧锦皇后会惊呼,这模样在夜晚猛然看到,还真是太惊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