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雪禾的所言于卓画溪看来实乃强词夺理,然则她却无法分辩丝毫,扶着他手臂的双手因内心波澜而不自觉收紧。
“ 怒,不表于形,则亡自里,” 季雪禾感受到卓画溪手指的收缩,道:“然若露于体,则焚自身。”
“ 我无需你说教。”
听到卓画溪也变得冷清的话,季雪禾的嘴角不怒反浅笑出来,“ 姐姐,如此难道不好?为何要一直活于虚假的表面之下。”
“ 什么?”卓画溪抬目看向季雪禾,问。
“ 明觉不屑于我的相救,却依旧违心言谢;明怨我出言不逊,却仍然忍气吞声,” 季雪禾话语淡淡,随风带过他发丝一缕飘散横隔于他与卓画溪之间,“ 说的若好听便称呼姐姐一句教养得体,实则却为虚伪难信。”
季雪禾话语犀利毫不留情地揭露了方才卓画溪心中所想与所行的差异,卓画溪脚步停顿住,目光带着一丝少见的迷惘。
“ 姐姐需得认清我的面目,” 季雪禾随着卓画溪的脚步停顿下,侧颜转向卓画溪,“ 而我也只想见姐姐真实的模样。” 说罢,他挪动步伐。
远看,如同是卓画溪扶着季雪禾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然则若走近,更觉实乃季雪禾一寸一寸引着卓画溪去向不可知的方向。
此刻月光下的宁静与林另一侧的景象截然相反。因分散而逃,与其余人跑散的齐若月与楼舒玄跑至一大石壁前。
看着石壁,齐若月咬牙跺脚,“该死!”
此石壁虽非高不可越,却也需得攀爬。二人纵身一跃,顺着沙石爬上。先一步登上石壁顶端的楼舒玄伸正欲拉一把齐若月时,目光却定格在石壁上早已等候站着的一个身影上。
此身影高大,肩宽肌硕,双指骨节长于常人,锋利如爪,最引人心惊的更实属那一双腥红色的双目。楼舒玄本能地将手中剑横于身前,握剑的双手颤抖着。尸王见到楼舒玄颤抖的双手,眼神微微眯起一道蔑视的笑意,“ 蝼蚁。”
刚要爬上石壁顶端的齐若月抬头时,便看见面前一把剑落下砸来,她急忙松开一只紧抓石壁的手,侧身一躲,才未被落剑所伤。其心绪未宁,疑虑方起时,眼神便瞧见从高处跌落的楼舒玄,“ 楼舒玄!”
☆、第六十四章 林中石杀
次日空中的层云漫天,似是一张纱网,滤去骄阳的烈焰。温和的朝阳下,卓画溪牵着乌雀,与季雪禾沿着原路折返至昨夜惊遇蛊尸猴群的林子,希望能遇见画梅一行人。
“ 姐姐与画梅可真是情同姐妹,让人不觉落泪,” 走于路上,季雪禾轻笑一声道:“只是不知她是否也与姐姐所思相同。”
“ 她定也是焦虑的。”
“ 世态炎凉,人心本就薄过窗纸,姐姐如此断言岂非过于草率。”
卓画溪站住脚步,看向季雪禾,语气比起婉转更带锋利,“ 我识得画梅的时日长于你,自然比你更知晓其心性。”
听卓画溪一言,季雪禾嘴角轻挑浅笑,不再言语。
搜寻于林中,然而除了树脚处被折断的枯枝,泥地中凹陷的足印,剩下的便是凌乱一片的落叶萋草。虽说杂草乱成片,然则纷落的枯草与倾倒在一侧的树藤倒也引出一条路径。卓画溪的脚步踏上那条被荒草覆盖的小径,顺着走去,渐深入丛林的时候便听得一阵隐约的哀嚎声传来。
“唉——唉——” 声音听来有气无力,带着沙哑,如同是受了重伤的困兽一般。
闻声而去,远远见到一人靠于一树下,面做痛苦呻||吟。待走近,方才见得那是何大人。他面色苍白无血,双唇因干涩而裂开,眼窝更是乌青带黑沉之色。卓画溪正欲开口问其为何如此萎靡不振,目光便落在他躺放于身前的一条残腿之上。膝盖以下的小腿腿骨已被折断,锋利的断骨截面刺破肌肤而出,将脚踝与膝盖相连的主经脉因断骨而绷紧,血液的流逝让原本柔嫩的经脉看着也略显干硬。骨中鲜血髓体早已化为粘稠的脓液流淌一地,引的周围蝇虫飞舞“嗡嗡”,时不时落下吸附于其血肉与空骨之中。
看着面前的景象,卓画溪便能想见昨夜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嗡嗡作响的蝇虫声着实让心中一揪,卓画溪不由得走上前,轻挥手,试图赶走盘旋的飞蝇。
卓画溪伸手轻推何大人肩膀,唤得轻柔:“ 何大人?何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