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是,可是,” 重七年纪还太小,不太能理解何为人心难测,“ 我想见见姐姐。” 他一双脏兮兮的小手带着乞求的语气拉了拉赵捕头的一角。看着重七眼神的闪烁,有那么一瞬,赵捕头以为自己见到了曾经的孩子。
一旁的曲华裳一直低头,没有说话,双手紧扣。
“ 今日之事多亏了楼夫人,楼夫人也是累坏了。不然先让人送夫人回去?”赵捕头看向曲华裳。
“ 好,好。” 曲华裳点头,眼神却有些游离无主。
因为卓画溪被捕,今夜的醉风楼冷冷清清,空空荡荡。容容站在厅堂之中,耳边传来姑娘们的议论声不绝。
“ 我说画溪姑娘会怎么样啊?”
“ 听说画溪姑娘杀人了,真的么?”
“ 画溪姑娘不会死吧?”
“ 天呐,那我们怎么办?”
“ 还能怎么办?我看呐,以后醉风楼会不会就是容容做主了?”
“ 容容,画溪姑娘她?”走来的画梅也是皱着眉头,看着容容,眼神布满不安。
容容看着面前的黑夜,沉默久久,眼神一点点变的凝重。他抬步,正要走出醉风楼的时候,看见门外的地面倒映着三四个人影。他们歪着头,影子被月光拉长,手臂随着身体而不规则地摆动。
“ 今日我们不开门,几位公子还是请回吧。” 画梅正要走上前招呼着他们,就被容容猛然一把拉回。他一个转身踏进屋内,脸色骤变,眼神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话语也因为厉色而添加了阳刚之气,“ 关门!”
牢狱之中,卓画溪叹息一声,“ 不知道容容他们如何了。”
“ 自然有人会去照顾他们的生意,” 季雪禾的话语伴随着他特有的轻笑,听起来如同是绢音徘徊。
“ 我并非担心这个,” 卓画溪摇摇头,“ 今日之事,疑点重重。”
“ 哦?” 季雪禾很好听地“ 哦”了一声,做出一副洗耳恭听之态。
“ 为何云娃的尸身会在那里,这不合乎常理。” 卓画溪说着,眼神微沉,“ 且其肉身已经腐烂,倘若在那,也早应当被人发觉。”卓画溪正说着,便听见邻房内草堆中人传来的鼾声“ 呼呼呼”。
鼾声震耳,卓画溪不由得皱眉,这才发觉原来这牢狱之中并非只有自己与季雪禾二人。“ 如此地方也能睡的香甜,投胎为人倒是屈才了,” 季雪禾听着鼾声,忍不住嘴角笑意,低头轻笑起来,“ 若是为猪,岂非更妙?”笑着,季雪禾顺了顺嘴角,“ 姐姐方才还未说完。”
卓画溪的目光落到月光之中,那人隐约露出的腿之上,她抿了抿嘴,摇了摇头。此人虽然看着是睡着的模样,可是有谁能知晓他究竟是否在装睡。看着卓画溪如此警觉的模样,季雪禾笑而不言。
正在这时,牢狱外传来一阵开锁推门的声音。推门进来的赵捕头一手捂住腹部伤口,一手扶墙,跟在他身后的是重七与另一个年长一些孩子。赵捕头低头与年长一些的孩子低声嘱咐了几句,转身关门离去。
“ 姐姐,” 重七步履缓慢,步伐碎小地一步一步往前挪动,声音带着颤抖,“ 姐姐。你真的是坏人么?”随着重七的一步一步走近,他的问题也变得清晰,“你杀了云娃么?”
面对重七的话语,看着他眼神的澄澈真诚,卓画溪无法再对他说出任何的谎言。她顺着隔开他们之间的铁栏一点点蹲下身子,“ 对不起,重七,对不起。” 卓画溪闭着眼,伸出手,想要触碰重七的额头的时候,重七冷不防被另外一个孩子一把拉过。那孩子眼神带着充满敌意的警惕瞪着卓画溪,“ 重七,她杀了云娃,她不是好人,你怎么能靠近她!” 也许因为大了几岁的缘故,那孩子似乎比重七更懂得何为“人心险恶”一词。此时此刻,在他眼里,卓画溪就是披着人皮的妖魔鬼怪,就是杀害了云娃的杀人凶手,“ 我恨不得把你给我们的包子都吐出来!呸呸呸!” 孩子一边说着,一边跺着脚。
面对孩子的如此,卓画溪不知应当说什么,也不能说些什么。季雪禾看着面前如此便轻易忘恩的男孩,嘴角渐冷,“ 当真是孩童好欺,”他轻说一句:“不过支言片语便能让你们完全相信。”说罢,季雪禾嘴角轻挑一丝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 若我与你们说云娃未死,且今夜你们便能相见,你们可信我?”